季珂的胃口突然好起来，她直起身，给冒着热气的火锅里倒了一盘又一盘的菜。
　　倒完，又在身前摆了五盘海带，打算大干一场。
　　“那个电话对你很重要？”钟锐白双手横在桌上，笑盈盈欣赏她吃东西。
　　“你老师什么来头？”季珂边吃边问。
　　钟锐白拿起旁边的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玄意”两个字。页面跳转，他将手机屏幕怼到季珂眼前。
　　季珂抬了下头，“我问你，你用网页回复我？这就是你的诚意？”
　　钟锐白终究年轻，季珂随便扔一个烟雾弹，他就立刻着急忙慌的解释，“这里都说清楚了，我…我…你…你想知道什么？”
　　话说到一半，钟锐白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搜过？”钟锐白皱了下眉头。
　　季珂从火锅里捞出一个虾滑扔进蘸料碗里，“现在这个问题能回答了吗？”
　　她始终低着头，金色的头发被头顶的光照成透明色。
　　“跟褚嘉意是情侣。”他嘟囔一句。
　　季珂手上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怀疑自己幻听，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钟锐白放慢语速，“跟褚驭他爸是情侣，很多年了。他们来临州，不过是因为褚驭在这。”我靠！我艹！我的天！
　　季珂脑子差点抽了，褚驭他爸是…，我去…
　　她记得，褚驭曾经说，他亲眼看见褚嘉意出轨，难道…
　　季珂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那时还那么小。
　　难怪他知道江尧的事，竟然如此平静。
　　前天，他吵着闹着要喝酒，应该是见了褚嘉意了。
　　“他愿意教你，也是因为褚驭。”钟锐白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配菜，一脸无辜，“哪知道你以为我们诈骗。”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季珂捡起桌上的筷子。从褚驭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不认识钟锐白。不然那天，不至于一见面就给他一拳头。
　　“老师没有孩子，而我是个孤儿。是他资助我长大。从高中开始，老师就把我接到家里养，方便我学画。”钟锐白喃喃诉说。
　　季珂沉吟一会儿，“孤儿？你爸妈呢？”
　　“孤儿的意思就是，没有爸妈。”钟锐白。
　　季珂：“我是问你，你爸妈抛弃你了，还是不在了。”
　　“我妈未婚先孕，把我扔了。”钟锐白低声说。
　　火锅里咕噜冒泡，热气从中间升腾起来。
　　两人隔着白雾。
　　“当然，我从没见过她。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因为她给我留了字条。”钟锐白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边嚼边说：“她说得悲戚，轻信男人，不过是自己蠢。”
　　他的声音因为吃东西变得含糊不清。
　　季珂对他凄凉的身世并不感兴趣，她更想知道关于褚驭的事：“他们要带褚驭走？”
　　“我不是很清楚。”钟锐白摇摇头。
　　“我去学画，可以打听到吗？”
　　钟锐白：“你很关心他？”
　　“我和他是一家人，你觉得呢？”季珂不置可否。
　　“我觉得他没资格问这个问题。”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阴影，季珂整个人被这片影子笼罩。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这声音，季珂不抬头都知道是褚驭。
　　他不请自来，又不请而坐。
　　坐在季珂的身边。
　　修长的手横过她的鼻尖，抓走一碗蘸料，倒在他自己前面，“吃火锅，不叫我？”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杯茉莉初露放在眼前。
　　季珂看了眼标签，五分糖、少冰。
　　她最喜欢的那款，季珂握着奶茶，心里涌出一点暖。
　　“吃火锅，不点饮料？”褚驭低沉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天缠绵，他也在耳边说话。
　　只是声音更低，更有情欲。
　　季珂缓缓抬头，男人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袖子随意的卷到小臂，露出劲瘦的手臂。
　　整个人看上去要成熟许多。只是，他的衬衫开了两个扣子，锁骨处的吻痕分外明显。
　　“褚驭，我就说过，我们还会见面。”钟锐白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过去。
　　他的目光在褚驭的锁骨处一扫而过，“刚起床？”
　　他问得意味深长。
　　褚驭接过筷子，轻笑道：“一看你就没有跟女孩滚过床单。”
　　说到后面几个字，褚驭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季珂泛红的耳尖。
　　看到季珂，他又气息悠长的“啊”一声，“记错了，我也没有滚过床单，我和那位…姐姐…滚的沙发。”
　　“咳咳咳…咳咳…”季珂忽然被呛到，整张脸咳得通红。
　　钟锐白起身给她倒水。
　　褚驭将奶茶拖过来，捏着吸管啪一声插进去，递到到嘴边。
　　季珂泪眼汪汪的盯着他。
　　“感动到哭？”褚驭冲她挑眉季珂抬手擦了一下咳出的眼泪张嘴喝了两口，涨红的脸缓解一些。
　　“谢谢。”季珂又灌了两口，喉咙里依旧辣辣的。
　　与此同时，钟锐白的茶也放到了她手边，“喝点水试试。”
　　“奶茶里有牛奶，牛奶解辣。”褚驭将他的水杯推开，茶是热的，“热茶不适合。”
　　季珂接双手抱着奶茶，低头喝了几口。
　　见她脸色红晕更甚，褚驭起身，“等着。”
　　傲娇得不要不要的。
　　季珂轻薄他在前，又没找到机会和谈。被他命令一句，竟乖乖嗯了一声。
　　这一句“嗯”，褚驭笑开了，他抬起手，揉了一把季珂的头发，笑着离开。
　　褚驭刚走，钟锐白就凑近八卦，“他谈恋爱了？”
　　“啊？”季珂咬着奶茶吸管，脑子慢半拍。
　　“他这。”钟锐白用手指戳着自己锁骨的位置，超级八卦的追问，“那么明显，你没发现？”
　　“哦。”季珂眼神乱瞟，错开钟锐白热忱的目光，小声回答：“不太清楚。”
　　她怎么可能没发现。
　　她是第一个发现的。
　　不仅第一个发现，她还偷偷看了很久。
　　想到这，季珂开始心虚，不太好意思的看向外面。
　　这次，外面没人接吻。
　　没过多久，一杯西瓜气泡水递到眼前，“看到他，食难下咽？”
　　这词是这么用的？
　　钟锐白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他指着季珂前面的气泡水，“怎么就我没有？”
　　季珂这才发现，褚驭前面也有一杯西瓜气泡水。
　　褚驭懒懒的靠在卡座上，耸了耸肩，“因为我不想给你做。”
　　“不是…你…”钟锐白被他噎得话不成句。
　　褚驭得意的笑着：“有本事，自己做啊！”
　　钟锐白：“我不会。”
　　“你不是天才吗？”
　　“天才也有想使唤人的时候。”
　　褚驭给季珂烫海带苗：“天才也会遇到使唤不动的人，不用悲伤。以后会越来越多。”
　　钟锐白怼不过，最后选择谈论画作。
　　季珂心思没在画上，所以没太搭理。
　　天才破防，拍桌闹脾气。
　　他抱臂皱眉，“季珂，这顿饭钱我出的。”
　　“你可以当喂了狗。”季珂笑嘻嘻的回答。
　　见他憋屈，褚驭又逗他，“小朋友，要不要吃糖？”
　　钟锐白拍桌子，他猛的站起来，“褚驭，你以后别求我。”
　　说完他又换了一副温柔的嘴角，弯腰跟对面的季珂说：“突然有些灵感，我得回去画画。季珂，有事给我打电话。”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秋日星辰，耀眼夺目。
　　季珂却视而不见。
　　“行。”她只说吃饭的事，“今天谢谢你”
　　“请你吃饭是我的荣幸。”钟锐白拿起手机，提步离开。
　　季珂笑而不语。
　　她谢的不是这个。
　　但钟锐白的饭终究没有白请，季珂当着褚驭的面，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又当着褚驭的面，将他的聊天框置顶。
　　而褚驭的对话框却不见了。
　　褚驭伸手手机，“你把我拉黑了？”
　　季珂提前预判，将手机换到另一个手，并把屏幕摁灭，“电话没拉黑。”
　　她意在说明自己的大度。
　　褚驭见手机黑屏，放弃争抢，他不知道密码，抢着也没用。
　　“你看上他了？”褚驭一屁股坐回去，脸跟着黑了下去。
　　季珂低头继续吃。
　　“你是猪吗？吃这么多？”褚驭扫了眼旁边推车上推着的食物，并拿了个慕斯塞到季珂前面，“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他声音低了很多。
　　季珂把慕斯推回去，“我一个被褚大少爷放逐的人，不配。”
　　“我没有。”褚驭低下头，手指掐着衣角。
　　季珂拿起奶茶，双手抱着喝，“你气消了？”
　　她偷偷大量褚驭，他的眉头依旧拧着。
　　褚驭难以启齿，“那天…”
　　“那天我不对。”季珂抱着奶茶，吸管越咬越紧，牙印越来越多。
　　季珂主动认错。是她酒精上头，是她情欲不自控。
　　褚驭缓缓抬头，他目光沉沉，情绪复杂，“你…不用…”
　　“嗯？”季珂手心渗出细汗，细汗和杯子上凝结的水雾融合，完美掩饰她的紧张。
　　这样的对话就像一次通关战斗，聊好了继续往前，没聊好，Game over。
　　季珂藏在奶茶杯后面的大拇指，用力掐着食指，她屏住呼吸，等待褚驭的下一次审判。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跟褚驭形同陌路。
　　可能是因为家里没人做饭，也可能是地下室没人等待。
　　还可能是客厅没有他看书的影子不习惯。
　　褚驭盯着她看了许久，妥协似的长叹一口气，“算了。”
　　这种事哪有对错，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褚驭躲着她，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他们日后要怎么相处下去。
　　回不到过去，又无法往前，他们极有可能背道而驰。
　　“你原谅我了？”季珂忽然开心起来。
　　褚驭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但想想这样的结果，未尝不可。
　　“我有两个要求。”
　　季珂撇嘴：“又来。”
　　上次是两个问题，这次又两个要求。
　　“你可以拒绝。”褚驭端着一张冷漠脸。
　　心里担心的要命。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眼睛不时往她身上瞟。
　　万一被拒绝，他决定立刻放弃要求，只求和解。
　　季珂坐着抱拳鞠躬：“我求你赶紧提，褚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