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策跪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的眼角,冰冰凉凉的触感撩起一阵别样的酥麻感,“别哭了,我又不打你。”萧音尘道:“……”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木头疙瘩!她右眼眼尾有一颗痣,无论前世今生,裴长策最喜欢用手指摩挲她的眼尾,抚摸这枚美人痣。“裴长策!”裴初,字长策。愿此生有长策,可见长安盛世。
小说详情 裴长策身受重伤,已无力抵抗,他一步跨出,用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
少年白衣若雪,无数利箭穿过他的胸膛,鲜血顺着羽箭往下淌,血液滴在青石板上,绽放出世间最灿烂的梅花。
裴长策的脸脏兮兮的,血和泪混在一起,他单膝跪地勉强撑着身体,抬手抚摸上她的眼角,“阿音…抱,抱歉,我…食言了。”
不,不……
不该如此的!
萧音尘张了张干tຊ裂的嘴唇,没能发出声音。眼前是一片血红,耳畔是赵询阴谋得逞的大笑,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疼。
曾经她拼了命想要入主皇宫,现在她却拼了命地想要逃离此处。
是她太蠢,用人不明,识人不清。
萧音尘忽然瞥见男人头顶的那支竹簪,一段陈年旧事不由分说地涌上心头,伸手将它从裴长策发间拔出来。
竹簪上有一个奇怪的小洞。
抱着咽了气的裴长策,萧音尘慢慢把这根古怪的竹簪放到唇边。
“呜——”
吹响了?!不!不对!不算吹响!很怪!说不出来的怪!
竹簪发出低沉诡异的响声,宛如恶鬼哀鸣,令得天地震颤。随着竹哨吹响,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萧音尘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意识沉入黑暗,眼前再无光亮可言,她终是揽着故人死在了宫门前。
魅语哨簪响彻上京城,无数蛰伏的强者纷纷睁开假寐的双眼。
暗哨响,万骨枯。
猛虎睁眼,群狼现世。
街边小摊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妇人收敛起脸上憨厚的笑容,腰间的青铜挂坠微微颤动。再睁眼时,苍老的双眼带着精光。
手里的竹架被她捏得粉碎,一柄短剑赫然出现。
她消失在人群里,朝着宫门而去。
大街上乞讨的老乞丐摘下草帽,双眼中带着凌厉的杀气。他伸手从身下的稻草里抽出一根长棍,步伐坚定地朝着皇宫走去。
学堂里,手执古卷的教书先生抬头望向天空。他丢下满堂学子,从房顶上飞出院落。两把小刀在他指尖旋转,他的目标依然是凤国皇宫。
酒楼中青年老板娘沉下脸,弯腰从柜台里取出一把包起来的青铜锏,坚定地朝皇宫赶去。
临安城悄然生变,危险正在逼近皇宫。
赵询怀抱美人,仰天大笑,依旧沉浸在战神死亡的喜悦当中。
“哈哈哈!”
“好一个凤朝战神,世人皆说你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最后还不是落在朕手里?”
“为情所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说什么深情,不过是一个蠢货罢了。”
“裴长策啊裴长策,你睁眼看看这大凤王朝,你说朕此生难成气候,可朕才是最后的赢家!”
赵询疯狂大笑,他被裴长策的阴影笼罩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得以摆脱!快哉快哉!
晋王好不容易倒台,凤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能不高兴吗?
他恨不得把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全部斩杀!
然而,诸国林立,赵询根本不知道战神裴长策的死意味着什么。
裴初身死,战乱必起。
凤国的统治不过是靠裴长策一个人强撑着罢了。
这也是为何先帝临死都要嘱咐赵询,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动摇裴长策的地位。
只可惜赵询是靠着女人的裙摆上位,根本就看不到凤国光鲜亮丽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危机。
在他眼里,裴长策有可能威胁他的统治,那就得杀!
两人相拥死于宫门,无人敢去替他们收尸,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一炷香的时间,上百人闻哨而来。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袍,无声地站在宫门口。
十步之遥,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死去的晋王妃手中拿着的哨簪。
人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禁军统领也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拔出手里的刀:“干什么的?这是反贼尸首,你们是想为他们殓尸吗?”
人群越聚越多,此时玄武门外黑压压地站了上千人。他们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赵询也得到消息,带兵怒视着聚集的人群,“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沉默良久的众人终于动了,刀剑出鞘,一个个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赵询。
“来人,将这群聚众闹事的叛贼全部诛杀!”赵询喊道。
“是。”
那一日,晋王夫妻双双殒命宫前。
凤朝大雪,一群神秘人血洗皇宫。刚即位七天的凤国新帝与宫中妃嫔禁军悉数被杀,无人幸免。
凤国大乱,藩王独立,各州县拥兵自重。
赌神出世,迟国南征,不出一年,凤国领土就被蚕食殆尽。
凤国——
灭!
从此史书,再无战神。
赵询到死都不知道宫外的叛军是从哪儿来的。
……
青衣萧音尘
萧音尘原本以为,她荒唐的一生就此结束,没想到却又迎来了柳暗花明。
凛冽的冬风吹在身上,疼得萧音尘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下了地狱吗?
如此也好。
萧音尘睁开有些疲倦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满地银雪,一片竹林。冷风灌入衣袖,她下意识拢紧衣物。手上丝滑的触感让她不由一愣,松纹青衣?
等等——
她阖眸调息,她的武功怎么还在?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萧音尘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如玉,没有伤口。
怎么会没有伤口?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萧音尘再度打量着空荡荡的竹林。
这不是阴曹地府?
那是何处?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城西竹林!
昔日记忆涌上心头,萧音尘愣愣地折下一截竹枝。
五年前,太子约她见面,地点就在城西竹林。那时她已是晋王正妃,却私自幽会外男。
裴长策擅离职守,只为捉奸。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太子赵询失约,裴长策的下属气势汹汹地过来抓她。她与十三暗卫交手,一时不慎,落入下风,被抓回了王府,关入地牢。
裴长策爱她入骨,不知道为何没亲自过来……
她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想要理清思绪。毕竟时隔五年,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萧音尘拂去身上的雪,往竹林外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竹枝摇曳,落下几片白雪。
十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王妃。”如棋横剑胸前,并未拔出。
萧音尘只觉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酸涩无比,只能低头掩去自己的情绪。
十三暗卫把她围在中间,如棋拱手:“还请王妃随属下回府。”
他本是不抱希望的,只是出于礼貌问了一遍,其实已经准备动手拿人了。
不成想,萧音尘竟一反常态道:“好,回府。”
如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让开路,“王妃请。”
竹林外面,一辆马车等在路上。
上一世,萧音尘是被他们绑回去的,毫无尊严。
“赵询,我既然重新来过,定要你血债血偿。”
太傅府灭门之仇,晋王府倾覆之仇……
慢慢算!
驾车的女子似乎没想到这次任务这么简单,狐疑地打量着她。
“裴长策呢?”
“还请王妃回府!”如棋对眼前女子厌恶至极,她明明是王爷的妻子,却成天想着怎么帮别的男人上位。
萧音尘并非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她拔高声音问:“裴初,在哪?”
如画皱着眉,帮她打开马车的车帘,“王妃何时开始关心王爷了?”
萧音尘知道没办法沟通,只好坐上马车,任由他们把自己押回晋王府。
见她没有反抗,十三暗卫默默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没有竹林激战,萧音尘回晋王府的时候也没有那般狼狈,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没有彻底破裂。
万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马车徐徐停在王府门口,侍从拿来小凳子方便她下车。
晋王府里大多数人都恨她入骨,但碍于裴长策的命令,又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
萧音尘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身穿白色锦袍的男人正用森冷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还好,他的手臂还没有废掉。
看着近在咫尺的裴长策,萧音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染着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衣着单薄,深邃的眼眸中带着隐而不发的愤怒,双眉微微皱起,煞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白色衣衫纤尘不染,腰间的黑白宫绦自然下垂,两条流苏在风中飘动。乍一看,不像是常年混迹官场的政客,反倒是像行走江湖的白衣侠客。
“萧,音,尘。”男人卷起舌尖,沉声念叨,无限缱倦的柔情与丝丝缕缕的怨气交缠在一起。
就是这个她曾经弃之如敝履的男人,在最后关头强闯皇宫,只为救她性命。
看着一丈开外的男人,萧音尘恍若隔世,双脚也仿佛有千斤重,难以行走。
见她杵在门口不动,裴长策的脸色愈发阴沉,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拦腰扛起。
“你干什么!放开我……裴长策!”
裴长策抓住她的双脚,把她扛进后院。
除了最开始的挣扎,萧音尘并没有再乱动,静静趴在他背上。
他们虽然结为夫妻,但其心不一,关系简直差到了极点。
见她没有反抗,裴长策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男人腾不开双手,只能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走到床边,把她扔了上去。
宽大的床榻铺着厚厚的被褥,摔在上面一点都不疼,但萧音尘眼中却已然饱含泪水。
看到她眼尾挂着的泪珠,tຊ裴长策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
若是以往,萧音尘肯定会爬起来跟他打一架,就算打不赢也要打,人在世上争一口气。只是现在嘛,萧音尘不会再火上浇油了。
裴长策用冰凉的手抓住她的鞋子,一把脱下来丢在地上。
“你受伤了?”萧音尘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想来这就是他没有亲自去接自己的原因?
裴长策蓦地抬眸,眼神冰冷,“本王受伤,笑的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你?”
“不是……我没有。”
前世他为她而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血染白衣,两个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长策,此生换我护你。
裴长策跪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的眼角,冰冰凉凉的触感撩起一阵别样的酥麻感,“别哭了,我又不打你。”
萧音尘道:“……”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木头疙瘩!
她右眼眼尾有一颗痣,无论前世今生,裴长策最喜欢用手指摩挲她的眼尾,抚摸这枚美人痣。
“裴长策!”
裴初,字长策。
愿此生有长策,可见长安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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