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声低头看过去，因为其他字太小看不清，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但在看清楚写的什么内容之前，孟乔挽就蹲下身捡起重新揣回了兜里。
他顿了顿，心头划过一抹怪异，夹带着一丝没来由的慌乱：“谁要流产？”
孟乔挽保持着镇定：“病人的，下班时不小心带出来了。你知道我们要对病人信息保密的，所以别问了。”
顾亦声没再问，但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垂眸沉思了片刻。
紧接着，他恍然大悟，慌忙拉住孟乔挽：“小挽，你上次试管是不是过去一个月了？你……有没有去检查？”
孟乔挽沉默地看着他。
以前拿报告的时间，都是他提醒自己，可这一次她报告都拿了一周多了，他却才想起来。
也是……他可以把杨梦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就没必要寄希望于自己这个没用的肚子了。
孟乔挽心底倏然升起一股对自己的可悲。
顾亦声却把她的沉默当作了答案，并为这一段时间她的冷淡找到了原因：“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不高兴……没关系的小挽，没怀上也没关系。”
他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我说过的，我有你就够了。”
“至于孩子，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孟乔挽脸色冷淡：“领养杨梦菱的孩子吗？”
顾亦声动作一顿，握住她双肩与她分开：“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还是觉得我和杨梦菱同志有关系是不是？”
“我没这么觉得，你不需要这么激动。”孟乔挽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单亲妈妈不容易，如果要领养，孩子的年纪越小越好，这样才能参与孩子更多的人生。”
“你觉得呢？”
顾亦声露出犹豫的神色：“小挽，你真的愿意领养梦菱的孩子？”
孟乔挽点了点头。
这样，当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因为他只顾着杨梦菱的孩子而失去的，才会更痛苦。
她经历过的剜心挫骨的痛，他也应该好好感受一下。
顾亦声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那我明天就去和梦菱商量一下。”
他忍不住笑着抱住她：“太好了小挽，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孟乔挽望着投在地上的清冷月光，讥讽地轻轻扯了下嘴角。
明天就是她做流产手术的日子。
此时此刻，是顾亦声离他的孩子最近的一刻了。
她摸了摸小腹，在心里对顾亦声说：这个拥抱，就当做你和孩子的告别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孟乔挽准时来到医院。
八点半，她去办理了离职手续。
九点，她和同事们交接了工作。
十点，产科的同事们都知道她就要去北京了，纷纷来找她聊天。
恭喜的同时也非常不舍：“小挽，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
孟乔挽有些愧疚地没说话，因为工作的保密性，她连联系外面的人都做不到。
而且，她也没打算再回来……
另一个同事帮着打圆场：“哎呀，小挽去北京是去干大事的。”
“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小挽……”
“要说最舍不得的，肯定是小挽的老公陆营长，是不是小挽？”
孟乔挽淡淡笑笑：“没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大家都还会相见的。”
大家纷纷附和，又说晚上请孟乔挽吃散伙饭。
孟乔挽摇摇头：“今晚不行，等过几天，我请大家吃吧。”
“好啊，那我们吃火锅。”
众人又聊了两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而孟乔挽转身走进一间病房，换好病号服，没一会儿，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同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要流产的同事走了进来。
“小挽，你准备好了吗？”
孟乔挽点了点头。
十点半，孟乔挽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注射了局部麻药。
十一点，她看着同事用开宫器撑开入口，用仪器把孩子搅碎后吸出。
明明她打了麻药没有痛感，可心却像是有刀在搅。
周围也明明只有金属碰撞瓷盘的声音，孟乔挽却隐约听到一道稚嫩的幼声，不舍眷恋地喊她：“妈妈，妈妈……”
孟乔挽再压抑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
最后一步刮宫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在一瞬被刮空。
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和顾亦声之间最后的羁绊消失了。
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