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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时越听闻向平安的话,手上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反而赫尔意味深长地一笑,举杯敬酒,眼中带了那么些看戏的意思。
  “殿下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我就以茶代酒,敬殿下。”
  却见向平抬起酒杯,礼貌的眉眼一弯:“酒嘛,暖身驱寒,可以喝。”
  说罢,直接抬手将酒杯撞了上去。
  与此同时,忽听楼下掌声雷鸣,吉尔好奇,拽着向平安下去凑热闹。
  醉里酒坊一楼有个说书先生。
  楼下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之处。
  “只见那东国的贵妃娘娘,于熊熊燃烧的战火之中诞下子嗣。婴儿呱呱落地,哇的一声大哭,想那哭声盘旋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上,犹如将士们手中的利剑直扎人心……”
  四周的听客屏息凝神,一时气氛有些紧张。
  向平安听出说的是东国灭亡的故事,眸子中冷意凝固,垂下眼默默给自己闷酒。
  向平安纤长的睫毛都在抖。
  手中的酒杯紧紧攥在手里,一杯接着一杯灌了下去。
  她耳旁说书先生的话无限回荡。
  突然又在其中响起一个声音将她拽了回来。
  “别又喝醉了。”
  苏时越眼睛微眯,看出她的异常,边说着,边抬手将向平安灌酒的动作拦住。
  她喝多的样子怪乖的,不好叫外人瞧见。
  向平安立刻愣了愣,反应过来。
  她起身:“抱歉,我出去透透气。”
  东国灭亡如何惨烈她不知。
  她只知他因为连耀天的背叛国破家亡,身边一众相干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生命的最后时刻,向平安也是在悔恨、绝望中苟延残喘。
  成王败寇,他连耀天既然输了,凭什么不认?
  这样复杂的情绪每次向平安陷进去,就像被蚕丝扼住喉咙,呼吸困难。
  她疾步走在大街上,思绪飞出万里之远。
  闹市车来人往,向平安停在一个面食摊前,要了一碗面。
  才坐下,旁边就跟着坐下来两个男人。
  “你今晚,还去不去慈宁庵?”
  听到慈宁庵,向平安的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我婆娘已经生疑了,给我把钱缴了,去不了。”
  “怕什么,钱的事,兄弟我先替你给,慈宁庵的姑子有两分姿色,去不起暖香楼,我还去不起她慈宁庵?”
  “说起来,那地方怪邪门的。我也不是没去过暖香楼,可就没有慈宁庵得劲……就跟被下了药似的……”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压着嗓子,说得好有兴致。
  向平安脸上火辣辣的,不由得又想起了上次夜里撞见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细听,桌上落下来几个铜板,往她面前坐下来一个人。
  来人苏时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从酒坊出来,一路跟到这里。
  替她给了钱,直接把她拉走。
  “你听这个干什么?”
  苏时越脸红,又看了看向平安。
  他很好奇,向平安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听这种事,听得这么怡然自得。
  难道,真的是因为比她大的缘故?
  “你拉我走做什么?”
  向平安反而怒了。
  “人家正讲在点子上。慈宁庵怎么个邪门法,我还没听明白!”
  苏时越眉头一跳:“你还想听人家具体讲讲?”
  向平安这才发现苏时越脑壳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白眼一翻:“我不过是好奇,朝廷禁止了这些私下经营,慈宁庵现在明显是在做着这桩生意。看样子,还用了药的意思,我不过是……”
  苏时越打断她:“你先把连耀天送你的安神香研究明白了,再去研究慈宁庵的不迟。”
  向平安觉得苏时越说得对。
  而后几天,就蹲在了平宁殿的案几旁。
  案几旁搁着先前她研究连耀天送她的安神香的一些东西。
  案几上厚厚的医书旁,堆着好几个小茶盏。所有有安神作用的药草都被向平安研磨成粉末,一一拿来跟连耀天的做比对。
  一连好几日,向平安几乎将平宁殿弄成了满是药味的太医院,才将将选出十几种药材。
  可是还差一味。
  味甘且气味辛的药,这里面并没发现。
  辛。
  向平安脑中极速闪过一道思绪。
  突然想到了慈宁庵里那本没看完的《春闺异录》。
  ——
  残阳被落入一片黑暗中,向平安偷偷穿过灯光错乱的集市和深幽的山林,健步如飞。
  她立在慈宁庵的门前,干净利落地纵身一跃,直接翻进了围墙。
  向平安拎着步子进了慈宁庵的书阁,熟门熟路从架子上拿出那本《春闺异录》翻了翻。
  超过半本,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作。
  画中两人是向平安从没见过的纠缠姿势,看得出画中人儿脸上的享受和满足。
  向平安愣了愣,感觉握着书的手指用力地抖了抖。
  忽然而止的一阵凉风透过书架的隔层吹了过来,将她吹得一激灵。
  身边静悄悄的,突然响起一句故意压低的询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向平安大惊失色,下意识把书藏在身后。
  抬眼间,正看见苏时越似笑非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你,你怎么……”
  在这里。
  向平安话说到一半,往后缩了缩。
  却见苏时越眸子闪了两闪。
  “手中拿的什么?”
  “呃……一本……一本医书。我来查一点东西。”
  向平安支支吾吾,指尖缩在背后迅速将书往后翻了几页。
  她竟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感,此刻她脸上红得像玉盘中的胭脂,若是这里的光再亮一些,一定很快就能看出她的异常。
  她畏畏缩缩把书拿出来递给苏时越,佯装镇定一边翻一边跟她解释。
  指尖刚指上去,向平安呆住,又快速地收了回来。
  她背过身去,整张脸挤成一只沙皮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方才,在背后翻的那两页,翻反了。
  此刻递给苏时越的书上画的东西,好不丢人。
  向平安身后传来一阵闷在胸口的轻哼。
  苏时越语气憋着笑:“你,就来查这个?”
  “不是。”
  向平安飞快地辩解道。
  她转身从苏时越手中抢过书,迅速翻到最后几页,在书上面翻到她要找的春仓子。
  “我是来查这个的,你可知道,这种药哪里有?”
  苏时越大致看了看。
  春仓子,性寒,具有……咳。
  以时雨做药引,可……咳。
  苏时越看到后面一行字,整个人亦有些不自然。
  “你……”
  后面半句话被向平抢了去。
  “这种药,药铺并没有卖,就是连耀天给我那些定神香里缺少的那一种。连耀天怎么弄到的?还有这时雨。”
  向平安目光透过窗棂往外看去。
  “这慈宁庵,不正好满园的时雨?”
  这么恰好,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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