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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的天色,已是傍晚。
  母后没进寝宫内室,站在珠帘外面。
  我赤脚走出去,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扯着床幔才勉强站稳。
  看到母后手里握着那支簪子,我心下一喜。
  母后还是念着我们的。
  母后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慕琼,你身为公主,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我歪了歪头,抹了一把脸,手背上都是鼻涕。
  母后的脸色越发黑了。
  尽管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我一点都不怕,这是我的母亲啊。
  我仰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父王不舒服,母后你不能请个太医来?”
  如果母后有空的话,多来看看父王,他会好得更快。
  但母后是个大忙人。
  宫里人说,母后现在忙着和新帝君生娃娃。
  母后听到我的话,依旧板着脸:“他一年到头哪天没说过他不舒服?”
  我嘟囔着解释:“不是的,父王是真的病了……”
  现在还没醒来呢。
  母后蹙眉扫了我一眼,眼底带着厌恶。
  我立马噤声,怕她因为生我的气,不和父王讲话。
  那样父王就会不高兴了……
  母后又看向床幔内熟睡的父王,语气愈发生冷:“你就不能消停吗?教小孩子撒谎,手段真是越发上不得台面。”
  我不懂她说的意思,什么上不上台面,我只看向床幔中的父王。
  朦朦胧的,看不真切。
  父王还是没有醒,也没有回母后。
  明明从前母后一来,他都会温柔的笑着看我们。
  我轻轻扯住母后九龙袍的袖口:“母后,我没有撒谎。”
  只要请个太医来,就能知道我没有撒谎。
  可能是我的小手脏兮兮的,母后猛地抬起衣袖,不让我触碰。
  她看着我,面若寒霜。
  我不太看得懂那种眼神。
  但我知道,母后的眼底,没有爱,只有讨厌。
  她转头看向父王,语气中的厌恶实实在在的落在我的耳中。
  “陆明逸,你往后安分些,朕可以施舍你个男宠之位,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说完,她大手一挥,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嘭的清脆声,犹如重石砸在我的心里。
  我低头一看。
  赫然是碎成两段的玉簪。
  殿内刮过一阵风,吹的烛火都晃了晃,床幔也被吹开了一个角,露出了父王苍白的脸。
  可母后却没有看到。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我身上,带着刺骨的嫌弃。
  “何时收拾好你的女儿,朕何时解你的禁足。”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阵冷风刮过,吹走母后残留在凤仪宫的龙涎香气息。
  我蹲在地上,捧起碎成两半的玉簪,想把它们拼在一起。
  可怎么拼也无法复原。
  我看到我的手哆嗦着,我听到我在哭:“父王醒来看到簪子碎掉,一定会难过的。”
  簪子啊簪子,你能不能自己还原。
  我不想要他难过,父王真的很喜欢你。
  还记得,父王有一次生母后的气,气得摔了很多东西,但他那么生气都没有摔簪子。
  那次,他看着母后从她的宫殿里出来,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苏泽睿。
  我不懂为何平时伺候父王饮食起居的侍卫,怎么会衣衫不整的宿在母后的宫殿。
  我握住父王的手,那时候他的手就是像现在一样,是冰冷的。
  他颤声问母后:“为什么?”
  母后紧攥住他的肩膀,贴上父王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父王生气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慕婉,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别想找别人,除非我死!”
  那一次,他们两个吵了一架。
  也是从那以后,苏泽睿就跟在了母后身边。
  母后来凤仪宫的次数,屡屡可数。
  父王想离开,但我,是他的枷锁。
  “琼儿,父王舍不得你。”父王常常抱着我,一遍又一遍亲吻我的额头。
  我悄悄的去找了母后,母后看到我松了一口气:“你父王气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替父王难过。
  “母后,父王说,你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父王说过,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辈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再加上琼儿,我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句话。
  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母后紧皱着眉头,很是不悦地让太监将我赶走:“小孩子不懂,你去找你父王玩。”
  我扒拉住门框,不肯出去,大声嚷嚷:“母后,你别令立别的男人为帝君,琼儿只要我的父王。”
  “你要是令立别的男人为帝君,父王就会被坏人带走,琼儿也会跟着一起走。”
  “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我的大声嚷嚷,没换来母后的紧张。
  她一把将正在批改的奏折甩到我面前,一字一句:“朕是天子,这诺大的皇宫,重重守卫,别说有人进来,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被太监带回了凤仪宫。
  自那以后,宫门口也整日整夜守了侍卫。
  思绪回笼,我看着床榻上的父王,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父王没有被坏人带走,但是他生病了。
  想起母后今天说,父王什么收拾好我,就把我们放出去。
  我打开箱子,笨手笨脚的给自己换最好看的裙衫。
  这一次,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带父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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