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宋杳知幽幽转醒,懵懂的睡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蒙与慵懒,又想到昨夜拒绝王爷的场景。
没有哪个男人能在那种时候忍受女人的拒绝,毕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回真的惹他生气了。
宋杳知顿时心生懊恼,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被子蒙住脑袋,在里面扭成一团麻花。
“醒了。”
床边却传来男人惯常的冷沉声。
宋杳知这才意识到,谢蘅没有出门,仍在房间里慢条斯理地更衣。
完了!更尴尬了!
她深吸一口气,先是怯生生地拉下被子,只露出一双柔媚娇婉的眼睛,带着微微的偷感。
看到谢蘅正在平静地整理衣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不悦。
她才慢吞吞地从被褥里钻出红润如桃的脸蛋,对他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王爷,早上好。”
“岳父方才唤了人来,请我们去前厅用早饭。”
谢蘅睨她一眼,神色如常,似乎真的没有因为昨夜之事而生气。
就在宋杳知暗暗松了一口气时,又听他问道:“王妃可准备好起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从对方的话里听到了阴阳怪气的意味,尤其“准备”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宋杳知又一次仔细观察谢蘅的脸色,再三确认他面容很平静,表情也真的非常正常后,兀自嘀咕:‘莫非真是我太敏感了?’
她连忙点点头:“还请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起床梳洗。”
谢蘅:“不急,等王妃准备好。”
“……”宋杳知忍不住再次投去古怪的目光,但她不敢多言。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一同去往正厅。
宋杳知惊喜地看到,昨日不曾出现的二哥宋瑜竟然也在,正一手一个地抱着小侄子小外甥,玩得不亦乐乎。
郭氏昨日已告诉过她,这一次的科举考试人才辈出,皇上临时起意,又加了一场秘阁制科考。
说到这项考试,难度可就大了。
需要考生在七天时间内写出二十篇《策论》,每篇字数不能低于千字,论点还不能重复,需要针对大庆朝二十个不同领域进行分析,提出问题,并写出应对之策。
宋瑜在国子监狂写三天三夜,直到今日凌晨终于收工,此刻眼眶上顶着两圈浓浓的乌青与孩子们玩耍,但他的精神头依然格外好,不时发出爽朗明快的哈哈大笑声。
宋杳知笑眯眯地打趣他:“如今二哥可是京城的大名人,到处都在传唱你的大作呢。”
尤其吸引了不少女粉。
宋瑜却摆摆手,害臊道:“妹妹谬赞,阁试成绩尚未揭晓,之后还有殿试,路漫漫其修远兮,要走的路还长着,长着。”
说起他为何走上考公之路,就不得不说到谢蘅。
自从谢蘅大胜回京,才过去几年,朝臣们就对他清算起来,纷纷斥责他穷兵黩武,导致大庆国库越来越空虚。
杀伐果断的肃王尚未有所回应,宋瑜率先冲上反黑第一线。
就在谢蘅被新党旧党联合起来讨伐时,宋瑜:‘保护我方可怜弱小还没有党派的妹夫!’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决定:‘我要考公!’
作为一个才华横溢的词作者,宋瑜讽刺天赋点满,立刻把满朝官员统统diss了一遍。宋杳知时常想,他这二哥要是生活在现代,高低是个知名rapper。
宋瑜表面上看起来挺混不吝的,好吃懒做,还整日流连花街巷柳,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今科举大兴“太学体”,行文必须辞藻华丽,用典也流行生僻古怪,主打一个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东西非要写上几千字的小作文。
宋瑜实在看不惯这种风气,一通落笔行云流水,以集思想性与艺术性于一体的博雅老练文笔,彻底征服一众考官,就连皇上都惊叹于他的才华。
兄妹二人一番打趣玩闹,谢蘅的目光落过去,就看见他的王妃正扬着唇,柔柔笑意盈满水做的双眸。
这几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得如此毫无保留,只充满纯粹的欢喜。
就连昨日在岳父岳母面前,她也是细心谨慎多些,不曾这般放松。
看得出来,在这两个哥哥中,比起稳重规矩的宋衍,他的王妃还是更亲近阳光开朗的宋瑜。
而说到阳光开朗,谢蘅不免想到,阿昭也是这般,永远带着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充满了活力与热情。
她喜欢这种性格的?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就像此刻的天气,席卷而来的乌云,欲下不下的雨,闷得很。
宋杳知没注意到谢蘅暗沉下来的脸色,倒是宋瑜先注意到了。
可怜的妹夫,都被针对得抑郁了。
在这个皇帝上朝都要被台谏官们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时代,谢蘅身为王爷,只会被怼得更惨。
妹夫别怕,马上你就可以不必独自逞强,因为你的强,来了!
谢蘅正剑眉紧簇,冷不丁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投射过来。
他回望过去,就看见宋瑜乐滋滋地朝他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闪闪发光的大白牙。
“…………”
虽然宋瑜的性子不受宋泊辛待见,但他的人气在孩子们当中没话说,安国公府的两个小孩都很喜欢黏着他,就连吃饭时也要一左一右地围在他身边。
饭桌上,郭氏满脸慈祥地看着孙儿外孙,转而想到什么,随即嘱咐宋杳知:
“囡囡,再过几天就是十五,那串珊瑚珠正好在南台寺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你记得去寻觉心大师,请他把珠串为砚儿戴上。”
宋杳知与谢蘅对视一眼,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她对郭氏口中的珊瑚珠串一无所知,但很自觉地点了点头,应道:“女儿记住了。”
谢蘅也回:“岳母放心,此珠得之不易。小婿与杳杳已提前安排好一切事宜,不敢有丝毫懈怠,岳母只管宽心。”
郭氏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王爷女婿真是越看越靠谱。
宋杳知也飞速地看一眼身旁高大的男人,心中惊讶,他这话不像随口应承,像是真的为此行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谢蘅似乎与她心有灵犀,也看了过来,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此珠串关系到砚儿,自然要准备妥帖。若是到关键时候,还没有准备好,可就糟糕了。”
宋杳知一哽:“……”王爷,今日你口中某句话的含量真的太高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若再听不出来,那不是傻子么。
宋杳知又羞又臊,趁着众人不注意,在桌下轻轻推了推男人的大腿,示意他别说了!
但她没看到,只是因为自己无意间的小动作,谢蘅的大腿肌肉却瞬间绷紧。
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犹如起伏的火山山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因为谢蘅的休沐日只有两天,明日凌晨,他又要天没亮就上朝去,一家三口用了晚饭就要返回肃王府。
宋杳知与郭氏依依不舍一番,见王府的马车已停至门口,这才起身走到谢蘅身边,准备同他一起出府。
谢蘅看她一眼,宋杳知突然生出极为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
他淡淡问道:“马车已备好,王妃可是准备好回家了?”
宋杳知:“…………”
好了,再说真的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