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志刚起床就接到手下电话,说周兰变卦了,不接受工作,还是要等老孙回来再说债务问题。
他舔了舔牙,不怒反笑,“都他妈饭桶,这事都要来问我。告诉她们老孙死外面都不会回了,等男人来救,不如靠自己!”
手下表示孙盈盈想直接跟他沟通。
陈铁志一愣,还没见过这女儿,不知道找他沟通什么。不过他向来给女人几分薄面,便让手下知会孙盈盈一声,晚上他可以在凤凰城召见她。
手下一会儿又来回:“那孙盈盈哪儿也不去,要你亲自去家里谈。”
他心里冷笑,还没遇上这么硬骨头的女人。再硬也是梗着脖子,虚张声势的羊,乱蹶蹄子只会加速被宰的时间。
昨晚输了十万,他正烦闷,正好拿这对母女出出火气。
吃了午饭,带三个手下过去。周兰开的门,有礼有节地请他们进去。
他熟门熟路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让周兰泡茶。
端起茶喝了一口,“呸”地啐吐出茶叶,丧声歪气地说:“什么破玩意儿,你女儿呢?”
周兰喊了声盈盈,从里屋传来清亮的应和声,孙盈盈走出来,陈铁志顿时眼前一亮。
他没想到周兰的女儿这么漂亮,长发披肩,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就是穿得寒酸了些。这很合他的意,刚满十八,看上去是一粒任人夹取的汤圆,皮薄馅儿嫩,好摆弄得很。他上下打量一阵,想着剥光了能卖个好价钱。
陈铁志点上烟,吸了一口才说:“说吧,我日理万机,可没工夫听你们闲扯。”
孙盈盈说:“陈总,这工作我不接受。”
他对美人多几分耐心,笑呵呵说:“怎么?你妈都说可以,不带这么玩人的。”
“我妈妈什么都不懂,但我还是懂的,什么服务员一个月能赚两三万。”
“不去我那儿做,你们能一个月还两三万吗?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孙盈盈低下头,轻声说:“你们那合同是高利贷合同,我问过朋友,可以去法院告你们。”
陈铁志坐起身,满面怒容,目眦欲裂,撑大嗓门吼:“告你妈逼,你去告,你看你告的赢吗?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看法院认你还是认合同!”他是个柴火堆,非常容易点着,情绪不稳定,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周兰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向女儿。她似乎也有些吓着了,声音陡然变小,“反正我们会让法院来判。”
陈铁志夹烟的手指着她们,嗤笑道:“你们两个穷鬼有钱请律师吗?拿几十万出来请律师都不还我钱,你们咋想的?多逗啊。”
孙盈盈神色越来越彷徨,仿佛底气跑了一大半。他一瞧就知道这两女人已经被自己唬住了,又添一句:
“告诉你们吧,让法院来判,就算不还利息,也必须还本金。加上请律师的费用,还不是一样要一百多万。这不傻逼吗?赚钱的时间也给耽误了,还把我得罪了,哪还有这么好的工作给你们。”
“不,我不去你那里上班,那儿就是火坑。”
“由得了你吗?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还钱。”
“我们不会还钱,那不是我们欠的。”
“孙德昭是你爸不?”
“不是了,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陈铁志被她搞得肝火旺。这女人是个慢性子,说话不紧不慢,每一句必然深思熟虑后才开口。当你觉得她被震慑得没话可说,她又冒出一句特别坚决的话。
他指着鼻子骂:“臭娘们,敢不还钱,我手底下的人可以搞得你们生不如死,信不信。”
孙盈盈想了想说:“我不信,这是法治社会,你们不能乱来。”
陈铁志眼神阴鸷,扬了扬下巴,稍稍给手下使了使眼色,手下便立刻明白要给她们一点法治社会的颜色。
其中一男的上前揪起周兰的头发,左右开弓给了两耳光。周兰吓蒙了,捂住脸泫然欲泣。孙盈盈一脸惊恐地抱住母亲,哭了起来。
她呜呜咽咽地说:“你们不能这样。”
三个男人笑了起来,其中一黄毛鹦鹉学舌,捏着哭腔学她说话,你们不能这样。
继而又爆发更大的笑声。
陈铁志努力憋着笑,没跟小喽啰们一同起哄,太没气质。虽然他从前也是精神小伙,但有个能干的大伯,自然鸡犬升天,在手下面前要树立威信。
他要笑不笑地盯着她,拖长了音问:“想好了吗?”
孙盈盈脸上挂着泪,默然片刻,抽噎着问:“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妹妹,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我给了你一条好路,以你的资质,一个月三四万不在话下。更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每个月还了钱还能存些,不好吗?跟钱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自认已经够和颜悦色,够通情达理。上一个欠钱不还的,直接剁了手指,没像现在这样,还给她们指一条活路。
孙盈盈似有松动,怯生生问:“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
“废话这么多,来了就知道。不会亏待你,放心大胆地来,明天就来!”陈铁志站起身,蹬腿展臂,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接着吐出一口痰,走到她跟前。
孙盈盈一米六,今天他穿了内增高,硬生生高出她一个头。
他垂下眼皮,仔仔细细欣赏,“妹妹,咱加个微信,今儿晚上给我答复,明天我就给你安排好岗位。”
孙盈盈怔愣片刻,跟他加了微信。
陈铁志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别有心理负担,这年头,笑贫不笑娼。”
两母女垂头丧气站那儿,目送他离开。
奚涓坐在车里,看见陈铁志从小区出来,上了一辆奔驰,扬长而去。
接着她便对蓝牙耳机那头的孙盈盈说,他们走了,我们马上上来。
赵晓嵩保存了监控视频,抱着笔电跟她一起上楼。
他们提前一天在周兰家里布了监控。现在很多家庭为了安全或者监视猫狗都会装,拿来做证据完全没问题。
赵晓嵩还特地准备了隐形蓝牙耳机,肉色,很小一枚,刚好崁进耳洞。只要不靠近,几乎看不出来。
而孙盈盈披着头发,更好隐藏耳机。奚涓就是一面看监控,一面从蓝牙耳机里教孙盈盈应对。
今天这一出,她是有意激怒陈铁志。
像他那样的人,很讨厌别人质疑权威。她在从前逼债的经历中,深刻体会到这群乌合之众多么依赖拳头和语言暴力。
她那时也被吓得毫无章法,不敢报警,人在孤立无援时很容易屈就于淫威。他们发短信打电话去校门口堵她,旨在摧毁她的人生。那时也亏得陈铁志坐牢了,也算间接证明,现在这一出以身抵债的把戏,都是他搞出来的。
监控正好能证实他们对周兰与孙盈盈的恐吓和威胁行为,只是还差实质性证据,必须披露他要孙盈盈做的工作。
周兰坐在沙发上,拿裹着冰块的毛巾敷脸。
奚涓很过意不去。她知道说什么会让他们大动肝火,甚至动手。也想过母女两可能会遭受暴力,但仍然那么做,为的就是巩固证据。
她坐到周兰身边,左右脸颊明晃晃得显出五根指印。
奚涓接过冰毛巾,帮她轻敷,柔声说:“周阿姨,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今天这监控我会立刻提交给律师,等收集到足够多得证据,我们就报警,提起诉讼。”
周兰苦笑道:“这点算什么,更过分的时候都有。”
孙盈盈问:“姐姐,不能现在报警吗?”
她解释:“现在报警只能说不让他们骚扰你,该还的钱还是得还,警察不会管这些。最主要还是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那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只要掌握到证据,他们一点翻身机会都没有,会判刑,你们也能从债务中解脱出来。”
两母女听明白了,如今全心全意相信她。在周兰眼里,她不仅出谋划策,还替她们付律师费,真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周兰问:“那接下来呢?”
“去陈铁志那里上班。”
周兰愕然,“你不是说他那里很危险吗?不行,我不放心盈盈,她人笨嘴笨,什么都应付不了。”
孙盈盈也吓到了,连连摇头:“我做不了,姐姐。”
奚涓轻声细语地安抚:“别怕,还有我呢。你现在发消息给陈铁志,就说想好了,明天就去上班,我会跟着你一起去上班。”
她陪孙盈盈上班,既是为了给母女两一颗定心丸,也为了收集证据。
孙盈盈疑惑了,“可他认识你啊。”
奚涓暗自忖度,到这地步也没必要隐瞒了,免得跟打补丁一样,不停拿谎言找补。当然现在也是最好的坦诚时机,彼此有了了解,对她也更加宽容。
她简单说起身世,不知不觉讲到黄昏,期间没人打岔。真诚对善良的人来说,永远是必杀技。
她说:“虽然之前编了自己的经历,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的。我跟小赵监听他们的每句话都能放给你们听。所以我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
周兰笑着说:“姑娘,我们信你。我再傻,也分得清谁好谁坏。说句实在话,你又出钱又出力,真不图我们点什么,我反倒过意不去,咱这样也算互相帮助。”
奚涓如释重负,将接下来的计划说给他们听。
赵晓嵩听完,头一个站出来反对,“涓姐,这活太危险,我劝你别干,听你前男友的,别操之过急,他们都是危险人物。而且我怕我保护不了你们。你别看我肉多长得壮,只是虚胖,你一巴掌下去,我能疼两天。”
“不需要你做打手,做好后勤就行。”
不等赵晓嵩开口,她又说:“行了,我们先回去准备。盈盈,你跟陈铁志沟通上班时间。”
说完狠狠瞪了赵晓嵩两眼,拉着他就走,生怕他继续说下去,搞得军心涣散。
两人上了车,赵晓嵩愁眉苦脸。
“我是担心你们两啊。谁也不确定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再给你加三万。”
赵晓嵩咬着牙,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决绝地说:“加五万!”
奚涓爽快答应:“行。”
赵晓嵩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但金钱的诱惑令他有了挑战困境的勇气。
他不敢放松警惕,给她们两和自己一人配备了一套防身工具,防狼喷雾和电击棒,都是细小一支,类似迷你手电筒。
他给她们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说拼多多买二赠一,本来给她们买,正好多的一份就自己用。
奚涓觉得他说反了,也没当面戳穿,又让他准备可以录音录像的偷拍工具。
他高价从黑市买来花朵形状的胸针式摄像头,具备 WIFI 功能,可以与电脑进行实时连接。
一切装备妥当,隔天晚上她就跟孙盈盈一起去凤凰城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