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彬将昨晚纷乱的场景在脑中回忆一遍,蹙眉道。
“昨夜娘娘像是伤心狠了,自皇上走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谁劝也不开门,倒是……”
惢心扭头看他,哑声开口。
“倒是什么?”
江与彬表情有些不虞,愤愤道:“倒是吩咐了人提前去木兰围场打点,让凌云彻在那儿不要太过受罪……还曾托我出宫偷偷去帮他治伤,可我想守着tຊ你,哪儿也不想去。”
惢心的眼眶红了红,泪珠从眼角无声的滚落,却是没有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江与彬迟疑道:“惢心,你和凌云彻……那双靴子……”
他支支吾吾不好问出口,惢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惨然一笑虚弱开口。
“江与彬,以你和我多年的交情,我会是那种给未婚男子送鞋袜的女人吗?”
江与彬松了口气,也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轻轻握住惢心的手说道。
“等你好一些,我就求娴妃娘娘给我们赐婚,你在宫里过得太苦了,我想娶你回家好好照顾你。”
两个人眼里都含着热泪,只要还有希望,总能让人盼着那点甜将日子过下去。
“惢心姐姐!娘娘来看你了!”
门口传来小丫头惊喜的声音,房门被推开,如懿踏踏踏踏的走进了屋内。
惢心也第一时间朝门外看去,面上总算露出了几分感动。
宫人给如懿搬来了椅子,让她在惢心床前坐下,她坐下后便伸手拢了拢拖到地上的裙子,伸手拉住了惢心的手。
因为疼痛,惢心几乎全身被冷汗浸湿,手心自然也不例外。
她伤的太重,额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如懿却没有露出丝毫焦急的神色,只目光专注的盯着她,表情淡淡的。
惢心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注视过如懿,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主子凉薄,直到此刻。
她透过如懿墨色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没有愧疚,没有心疼,也没有怜惜,那双眼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娘娘,我好痛啊,我以为我会被五十板活活打死,再也不能侍奉您了……”
惢心开口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如懿,眼里满是复杂。
江与彬和一旁的小宫女均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如懿垂眸深深叹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抚惢心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好了,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如同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惢心闭了闭眼,却又听如懿叹口气接着说道。
“听三宝说凌云彻那边情况也不好,他受了两倍的刑罚,如今吊着一口气被送到了木兰围场,虽然我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来……”
说到凌云彻, 她表情终于有细微的起伏,眼眶也微微湿润。
她还期待着惢心能宽慰她两句,但此时的惢心却并不想说话。
江与彬见惢心轻合上眼,便悄声对如懿说道:“惢心的伤太重,说了这半天的话怕是乏了,娘娘还是回去吧。”
闻言,如懿便松开了惢心的手,侧头对江与彬开口询问。
“江太医,能否将惢心的方子给本宫抄一份,凌云彻那边……外面的乡野大夫我始终是放心不下……”
江与彬看了眼惢心,点头应是,起身去后院给如懿抄录方子去了。
如懿也前后脚走出了惢心的屋子,她手心里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便回头吩咐宫人道。
“去备水,本宫要净手。”
听到这话,屋内的惢心猛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似悲戚似自嘲。
她愣愣瞪着如懿坐过的凳子发了半天呆,门外却再次传来动静。
门帘掀起,魏嬿婉捧着伤药和一些金银赏赐走进屋内。
她走到床前将那盘赏赐轻轻放在惢心床头,对上惢心满是戒备和敌视的目光也不恼,轻笑道。
“惢心姐姐,我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你送些伤药,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皇后有赏,惢心只能勉强应付,干巴巴道:“谢皇后娘娘,等惢心痊愈之后定会去长春宫磕头谢恩。”
你来我往的客套完,惢心就眼巴巴的瞪着魏嬿婉,希望这个烦人的女人快点消失,却没料到她不但没走,还一屁股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厚脸皮的拉住了她的手。
惢心万分吃惊,想要将魏嬿婉的手甩开,却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么一激动,她手心冒出了更多的冷汗,魏嬿婉非但没嫌弃,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满脸怜惜的看着她,柔声道。
“惢心姐姐,皇后娘娘赞你是忠仆,可你这忠仆当的开心吗?”
魏嬿婉举起惢心的右手,全然不顾她眼里的抗拒,只盯着惢心手上大大小小的暗红色疤痕继续道。
“这疤是你当年跟随娴妃在冷宫熬出来的冻疮疤吧,我也长过冻疮,每到天阴下雨就会又痒又痛,十分难受……可娴妃娘娘在冷宫里待了三年,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惢心,人人都是爹生娘养,不是只有主子才配有人心疼的。”
惢心睫毛剧烈的颤抖起来,魏嬿婉说得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她心间。
她仿佛回忆起刚出冷宫的时候,那时候她伺候如懿沐浴,满是冻疮的手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又辣又痛,可如懿却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有伤。
那时她已经吃过了所有的苦,满心都是主子终于能翻身的喜悦,竟是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用在自己身上。
惢心心里不好受,却不愿意在魏嬿婉面前示弱,只用干哑的嗓音冷冷道:“这些与你何干?”
魏嬿婉轻轻叹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盖子,用指尖抹出莹白的膏体往惢心手上的疮疤抹去。
身后的房门却猛然传来一声巨响,被人从外侧大力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