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一抿着唇沉默。
“对不起。”
桑月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唐突。
问福利院的孩子这个问题真的很伤人。
而且这些孩子的心本来就更敏感脆弱。
桑月有些歉疚地揉了揉程季一的发顶:“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
“没关系。”程季一望着她:“刚刚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没有说谎,是他的真心话。
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个家或许很好。
养一只小猫,有一个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桑月一怔。
很苦很苦的人只需要一点甜就会起死回生。
桑月不禁想起系统匆匆概括的,程季一的十七年。
出生时被首富父亲发现左耳听不见而被毅然决然地抛弃在福利院门口。
而后被福利院的孩子排挤、孤立。
在学校又被校园霸凌……
桑月不禁想起程季一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被同学推进湖里。
好似早已经习惯这些苦难。
“姐姐,我想吃一颗糖。”
程季一的声音拉回桑月飘远的思绪。
“噢……好。”
桑月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口袋。
刚好。
还剩下一颗西柚味。
看程季一吊着水不方便,桑月主动剥开糖纸。
他很自然地从她的指尖叼走了那颗糖。
“姐姐,可以把糖纸送给我吗?”
程季一向桑月掌心的糖纸努了努嘴巴。
“你喜欢收集玻璃糖纸吗?”
桑月不禁想到一些久远的、自己小时候的爱好。
“不。”程季一摇头。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在某一个瞬间也被人珍视过。
桑月没再说话。
低下头很认真地把彩色糖纸折成一朵小花。
然后放进程季一胸口的校服口袋里。
“送你一朵小红花。”
“谢谢。”程季一抿着唇轻声道谢。
他望向自己的胸口,心在这一秒钟变得好温暖。
好似空荡荡、一无所有了这么久。
终于有一个人看到了这个透风的大洞。
然后用一朵西柚味的小花填补了。
……
凌晨一点半。
陪程季一吊完水、接回洗得干干净净的三水时,整个城市已经睡了。
谁说小猫养不熟。
一见桑月和程季一隔着玻璃窗就喵喵叫个不停。
还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好可爱。”桑月忍不住抚摸,又爱怜地把三水抱进怀里。
程季一站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
果然引起桑月警觉地回头:“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受风了?”
她让三水钻进航空箱。
转身蹙着眉看着脸色苍白的程季一。
“我没事。”程季一抿着唇摇头。
“一起去吃个砂锅粥,然后我送你回福利院。”
桑月觉得程季一可能需要补充一下。
虽然需要长时间的调理,但是从第一顿夜宵开始吧。
只是两人都是选择困难症。
在砂锅粥榜单看来看去。
最后还是选择在福利院不远处的湾仔粥铺解决。
吃完虾蟹粥后,程季一提议走回去。
“姐姐,你明天还会来福利院吗?”
程季一忽然问。
“你希望我来吗?”桑月把问题抛还给他。
程季一抿着唇不讲话了。
过了一会。
“今天我去学校就是去找三水的,它是波斯猫,不知道被谁弃养。”
程季一的声音很轻,几乎飘散在风里。
“姐姐你知道吗?白猫在猫的认知里是最弱、最不讨喜的那类,因为它们的毛色没办法在残酷的大自然中隐藏自己。”
程季一笑起来,眼睛像深邃的湖泊。
“但是三水很勇敢,它打架超厉害,我们学校没有能打得过它的猫……”
程季一一顿。
脚步也停下来。
桑月疑惑地看向程季一:“怎么了?”
“我没想过可以驯服一只野性的、自由的猫。”
“所以……”程季一定定地、直勾勾地和桑月对视。
他眼中翻涌着黑色的海。
“所以,我不知道是我驯服了它,还是它驯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