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临海，也发达，做黑市生意的，基本都是去那边进货，再回东北卖钱。
战南天接触这个行当，认识里头的人，并不是他主动的。
三年前，羊场里有个老头病得快死了，需要一种进口药续命。
战南天平时和他也不亲密，可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却是战南天冒着风险，亲自替老头去南方跑了一趟。
这一跑，就认识了一帮做黑市生意的兄弟们。
战南天孔武有力，人又仗义，这些人和他很投缘，巴巴地想要拉他入伙。
可是，他进过劳改营，自己也想二进宫。再说了，他一个单身汉，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就没答应这些人。
后来，羊口坡的父老乡亲，时不时会有些需要，比如买个取暖的煤球炉子，买点救命药之类的，战南天才会动用一下这条关系，去找找那些人。
事实上，他通过黑市买卖赚的钱很有限，也不接什么大单子。
可这一次，他找到那黑市老板龙武，张口就说，要五十块手表。
“兄弟，这批货可不是小数目。你这头一回干大票，就要这么大？不怕出事？”
龙武对战南天很客气，拍着他肩膀问。
南方热，龙武光着膀子，露出过肩龙的纹身。人又长得高大黑壮，很有压迫感。
可战南天在他面前，半点没有怯意，就是四平八稳地说：“风险大，钱才赚得多。”
龙武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行，兄弟好魄力！”
战南天又提出要求：“我没本钱，这批货我得先拿走，等出手了，钱再给龙哥你。”
他嘴里叫着哥，可脸上不卑不亢的，没半点讨好的意思。
龙武早就想拉他入伙，让他为自己所用。
现在么，也就愿意给他好处，算是结交一下。
龙武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成！龙哥我混了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谁信得过。兄弟，哥信你。”
就这么简单，战南天就拿到了五十块石英表。
这一批手表，一旦脱手，赚个两三千不成问题。
杨小甜看病的钱，就解决了一大半。
战南天带着连大根，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羊口坡。
黑市货压在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战南天家都没回，一到羊口坡就约好了买家，说好今晚在村外的小树林里头交易。
一手钱一手货，概不拖欠。
“哥，这货款好几万呢，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还还有点紧张。”
在小树林等着买主过来的时候，连大根冻得直搓手，嘴里随口闲聊说。
战南天却只是沉默着，盯着手里的货物，谨慎地四处张望。
换了以前，他根本不会紧张。
被抓了能咋样，无非进里蹲几天。再严重点，回劳改营卖两年苦力，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家，有媳妇。
一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杨小甜，不再碰黑市生意，战南天就有些愧疚尽管，他这次重回黑市，完全是为了赚钱给她看病。
战南天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耳廓忽然动了动，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动静。
再眯眼一看，有浅浅的光晕，让他立刻警觉起来，“不好！有人来了，看那手电光，八成是警察！”
“啥？这么快？”
连大根不可思议地说。
俩人沿着小树林里蜿蜒的路，开始发足狂跑。
可是警方稽查队的人，显然早已做好准备，是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
一道道手电光射过来，俩人发现，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没路可走了。
“大根，我闹出动静，然后往东边跑。稽查队的人为了追我，包围圈就会撕开口子。你瞅准机会，就赶紧溜出去，知道不？”
战南天蹲下来，将一大匣子手表全都埋好，同时压低声音对连大根说。
连大根马上摇头，“这不成！哥，这么干我还是人吗？我咋能让你一个人去顶包啊？”
“这事本来就是老子挑头干的，老子不去顶谁去？你真去顶，你也顶不住，黑市的卖家和买家，关系都是老子的，稽查队一查就知道。”战南天快速地说着，“你非得陪老子进去，就是白白犯傻。再说了，咱俩都进去，谁替我照看你嫂子？”
“可是……”
“可是个屁！听老子的！”
战南天蛮横地打断了连大根，忽然发出“哎呦”的一声惨叫，果然引得手电光立刻向他的方位聚拢过来。
他狠狠推了连大根一把，自己就故意狠狠踩踏地面发出声音，不顾一切向东边跑去。
稽查队的人都向他追去，眼看着包围圈散了，连大根抹一把眼泪，终于抬起脚，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距离战南天离开羊口坡，已经快十天了。
这十天里，杨小甜独自住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甚至已经开始打算下一步的生活。
她做好了战南天不要她的准备，甚至找胖婶帮她打听，这边的羊场收不收临时女工，多苦多累的活她都能干。
这天晚上，杨小甜很晚才睡着，刚睡一小会，就听见有人急切地喊门：“嫂子，你快出来，不好了！”
杨小甜听出是连大根的声音，忙去院子里开门一看，连大根立刻气喘吁吁地说：“嫂子，不好了！我哥被稽查队的人抓了！”
杨小甜一听，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她忙把连大根拉进门里来，这才压低声音问：“咋回事儿？战南天不是去帮羊场买种羊了吗？咋会被抓？”
“我我们……”
连大根犹豫了一下，最后捶了自己脑袋一拳，还是对杨小甜说出了实话。
南方，黑市，手表。
这些字眼，让杨小甜的心越来越凉。
战南天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再参与黑市的买卖。
这才过了几天，就重拾老本行，而且还是干了一票大的！
杨小甜又想起战南天出发之前，对自己的冷淡和不满，心里更沉了。
她想着，看来战南天因为她当下还不能和他办男女那事，就真的打算不和她过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不听她的话，再次跑去黑市？
杨小甜苦笑了一下，轻轻地直摇头。
连大根却急切地催问：“嫂子，你说这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