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妍紧紧闭上眼睛，抓着孟云柏的手边微微发着颤。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侥幸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却即将要以最狼狈的方式葬送在这里。
怎能叫她不恨？
孙毅成，又是孙毅成……
她仇恨的眼睛被恐惧遮蔽，子弹穿进皮肉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边。
却并没有痛感。
夏栀妍愣住，她似乎听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陆北炀捂着肩膀，拖着身体背对着站在她面前。
血液顺着他手指的缝隙里涌出，掉在衣服和地上，再缓缓汇聚成一线淌向了她的脚底。
夏栀妍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一行血迹，瞳孔骤然放大。
“陆、陆北炀……”
吐出他名字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半垂的眼睛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
夏栀妍顾不上那些仍然不肯善罢甘休的枪管，正准备上前，却又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响在了身边。
“小鱼……”
她低头，看见孟云柏手臂上亦破开了皮肉。
汩汩冒出的暗色血液流淌过白袍上暗色的纹理，像是在他身上突兀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夏栀妍瞬间慌乱了，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有很严重的凝血障碍，若是不治疗，哪怕是一个小伤口也能血流不止。
何况是这样一道几乎要染红他全身的伤口，孟云柏真的有可能流血流到死去！
她顾不上仍然固执地侧头看着她的陆北炀，手忙脚乱去为孟云柏止血。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连成珠串往下落。
怎么办，怎么办！
陆北炀安静地回过头看着她，看着她慌乱地留在另一个人身边，为他止血，为他流泪。
他的喉舌之中，苦涩一片。
陆北炀想告诉她，阿妍，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真相，死亡，以及我们重生的原因。
可夏栀妍只为她怀中的男人慌乱着，根本无暇顾及他已经无法吐出完整字句的嘴唇在说些什么。
他的身上汇聚了更多的弹孔。
胸腔、腹部……
陆北炀有足够的军校经验，他知道哪些伤口致命，也许今天他就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可是如果是为了夏栀妍而死，那也算是他还的债了吧？
眼前一阵阵晕眩，陆北炀控制着自己不要倒下。
他冷眼看着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再来一遍的持枪者，嘴角流出的鲜血被他毫不在意地抹掉。
“黄鼠狼”也在警惕着他。
方才动作太快，他甚至没看清陆北炀是什么时候冲出来的，就见他已经挡在夏栀妍前面，被他们的子弹打成了血葫芦。
他却不敢放松。
今天愤怒冲上了头，只顾着摸清夏栀妍的行踪，却没注意这个夏家的大少爷。
对方有没有带人来暂且不说，但是将夏家的两个孩子都弄死，他们还有没有命活就难说了。
那时候就算孙毅成出来，也绝对保不了他们这些喽啰的命。
落到夏南葉手里，死都算是最轻松的一条路了。
他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被两个男人护在身后毫发无损的夏栀妍，带着小弟转头：“走吧。”
哪一想，刚一转过去，几杆枪就直直抵住了他的额头。
不止是他，他们这一伙人一个都没有逃过。
夏南葉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目光冷然看着他们，眼中毫无温度。
见到这一幕，陆北炀终于松懈下来。
他转过头，想要对夏栀妍再说一句话……
身体却已经支撑不住，携着他倒下。
朦胧的视线中，夏栀妍抱着她怀里的那个男人，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
混沌的梦境中，陆北炀再次看到了那些画面。
不管是他将夏栀妍拷进警车时，还是在大火之中任由她所珍视的一切付之一炬，又或者是看守所中毫不犹豫地抬枪相对……
画面的最后始终都是夏栀妍的眼泪。
他躺在病床上，一旁的监测仪上，心跳的波长被拉得急促又混乱。
冰冷的手边似乎有一丝柔软的触觉，即使闭着眼，他也一把抓了上去。
“……阿炀，阿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迫使陆北炀在梦境里挣扎起来。
他猛地睁眼吗，眼前是夏栀妍喜极而泣的笑容。
“太好了，阿炀，你醒了！”
他想让她别哭，却无法出声。
鼻尖的呼吸机触感温热，陆北炀抬眼扫视了一圈，这里除了夏栀妍以外没有其他人。
夏栀妍双眼下满是青黑，见他醒来才终于绽开了微笑。
你一直在守着我吗？
他将无法说出口的眷恋用眼神传达，夏栀妍却不能领悟。
她将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从他手掌中抽出，脸上松了口气：“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别走……
陆北炀想要摇头，却只能触碰到她的衣角。
夏栀妍似乎读懂了他在说什么，弯起嘴角笑了笑。
“不行的，阿炀，我未婚夫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