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茶眉眼带笑：“它还能更好吃。”
　　话毕，再一次热锅烧油，放干辣椒、花椒把油炸香。
　　抓一把芝麻撒到酸菜鱼上。
　　等油温升高，高到表面微微冒烟却没有炸糊锅里的干辣椒时……
　　趁热把炸好的热油均匀地浇在鱼片上。
　　鱼片被烫得微微卷起，像河面上散落的白荷瓣。
　　明明该是偏重油的一道菜，竟无端让人看起来觉得雅致。
　　陆雁盈呆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一次该是彻底做好了后，欢呼一声就要过去端盆。
　　陆雪茶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儿。
　　目测。
　　她家小孩儿姐就是使出牛劲儿，这一盆菜估摸着也是端不起来的。
　　不仅她这么觉得，门外跟着进来的葛春岚也这么觉得。
　　葛春岚：“雁子，这盆菜你就别端了，帮你大姐盛饭去吧，婶子帮你们端。”
　　她做事风风火火，说话的同时已经是上了手：“小雪，这菜你预备往哪端？”
　　这么大的菜量一顿肯定是吃不了，葛春岚以为她是准备一次一口气做出来好几顿饭的份量。
　　做好端回家。
　　每吃上一顿就热上一点。
　　啧，想想就心酸，谁家正经饭是这么吃的？
　　葛春岚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陆家人好几句。
　　陆家人这是把孩子都逼到什么地步了，造孽啊！
　　却不想陆雪茶只是看着她笑，笑完来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往婶子家的饭桌上端？”
　　葛春岚回的敞亮：“怎么不能？”
　　“要我说就应该这样，在婶子家做完直接就在婶子家吃，省得端回去被你家里人看见了再碍了她们眼！”
　　陆雪茶笑着摇了摇头：“不，婶子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婶子可不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
　　何家平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眉毛上都结上了一层白霜。
　　葛春岚把人往屋里拽，边埋怨边给他拍身上的冰碴。
　　“你说说你，这大冷天你老往城里跑什么？”
　　“闺女都说了不用你去看她去，怕你坐牛车冻出个好歹来，结果你还一趟一趟的去。”
　　“那牛都不稀得进城怕受tຊ冻，你倒好，吭哧吭哧往城里跑，你比那老黄牛都皮糙肉厚。”
　　“我进城不是找闺女去了。”何家平打了个喷嚏，“我是给二柱打电话告状去了！”
　　“我得让他心里有点数，别不紧不慢不着急请假。”
　　“他闺女这边都要被虐待死了，他要是回来晚了，仨孩子出事了，他可别怪我没帮他照看好孩子。”
　　陆家那一大家子做亲人的都把亲生的孩子往死里磋磨呢。
　　他个离老远的干叔又能帮上多大的忙？
　　像他今天听说陆家把粮食都藏起来了不给仨孩子吃。
　　再生气他也没法帮仨孩子出气打上陆家。
　　先不说陆家人能不能承认干了这缺德事。
　　就说哪怕对方承认了，承认完反咬一口，像陆老三那个混不吝之前说的那样。
　　问他为啥要替雪茶那丫头出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陆老三要是再管不住嘴造一次谣，怎么办？
　　他何家平这么大岁数了名声坏也就坏了，无所谓，可雪茶那丫头还活不活了？
　　总而言之他就是想帮二柱家那仨孩子，他都没立场去插手。
　　除了催二柱早点回来，他竟是连一点法子都没有。
　　说来也怪憋屈的。
　　“算了，不说了，家里有吃的吗？”
　　“我这折腾一大圈也没舍得在城里吃东西，都快饿死了。”
　　舍不得进国营饭店，又不想麻烦闺女，他喝西北风回来的。
　　一听自己丈夫是特意给二柱家仨孩子出头去了，葛春岚也说不出什么埋怨话了。
　　白了他一眼：“出息，等着吧，今个儿还真让你赶巧了，家里还真有好吃的。”
　　半小时后。
　　看着被摆上桌的一大盆鱼汤，何家平好奇：“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鱼汤？”
　　“什么鱼汤，人家这叫酸菜鱼！你个没见过世面的！”
　　被自己媳妇怼了，何家平也不恼，他确实没见过嘛。
　　“酸菜鱼？酸菜和鱼做到一起还能好吃？那不串味了吗？不腥啊？”
　　他就吃过酸菜炖猪肉，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酸菜加鱼一块儿炖的。
　　他嘿嘿直笑：“还把鱼片成片儿了，我一开始差点没看出来，你今个儿还挺有耐心做这玩意的。”
　　要知道他媳妇平日里做饭，恨不得怎么方便怎么来。
　　跟他说吃西红柿炒鸡蛋，那是能直接把西红柿一整颗放到锅里先怼烂，再磕鸡蛋进去炒的选手。
　　好不好吃就不说了，反正看着就怪恶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何家平一听面前的菜是酸菜加鱼，下意识就以为是出自自己媳妇手艺的原因。
　　无他，实在是糟蹋东西的前科太多了。
　　把一碗盛到冒尖的饭重重放到这倒霉玩意儿跟前。
　　葛春岚没好气道：“吃吧，看吃能不能堵上你嘴！”
　　回到家有现成的热乎饭吃，再挨白眼何家平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心道就算再难吃，鱼做的再腥，他保准也不多嫌弃一句。
　　就看他媳妇这隐忍到临界点的火气，他要是再多嫌弃一句，怕是又得被赶出去喝西北风去。
　　鱼汤再难喝，还能有西北风难喝？
　　做完心理建设，他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片雪白雪白的鱼肉。
　　别说，这鱼肉片的倒是挺有手艺。
　　他刚才一眼扫过去，看到的鱼肉基本上每一片厚度都一样。
　　他媳妇做菜是不行，可这刀工……竟然偷偷练出来了？
　　把鱼肉送进嘴，还没嚼呢何家平就准备好了夸奖刀工的话。
　　可等下一秒尝到嘴里的滋味后……他眼睛猛地睁大！
　　葛春岚见状哼笑出声，她就等着看他变脸呢！
　　她故意拿话臊他：“哟，怎么了这是？被鱼刺卡嘴了？卡住嘴说不出来话了？”
　　……是真说不出来话了。
　　何家平整个人都惊了。
　　预想中的腥味一点儿没有，不仅不腥，鱼肉反倒嫩得跟豆腐似的。
　　没有一根刺。
　　鱼片吸取了酸菜特有的酸香味道，又鲜又嫩又开胃！
　　两种本来在何家平预想中会有冲突的食材，现在被放在一起反倒搭的不得了。
　　何家平控制不住一连吃了好几片鱼肉。
　　越吃滋味越好。
　　葛春岚：“你别光吃鱼啊，尝尝里边的酸菜，我跟你说就这酸菜才最下饭。”
　　说着，她咽了口口水，想起自己之前就着酸菜鱼一连造了四碗大米饭的壮举。
　　现在回忆起来，当着仨孩子的面吃成那样……还挺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