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水一面听，一面拿着纸笔唰唰记。
　　“竟然有这么多细节，难怪之前怎么都做不好。”
　　说罢，又在柳思明的指点下重新开始盘起了炕，这次果然成功了。
　　有了柳思明的加入，盘炕进程明显增快了许多。
　　工部的众工匠学会技巧后纷纷到城郊百姓家教学，不过数日整个城郊的村庄竟已有一大半学会了盘炕。
　　百姓们明显感觉到有了这炕冬日就好过多了。
　　还有许多贫苦人家中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本以为已经熬不过这个寒冬了，因着火炕又挺过了一个年岁。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街头巷尾都有百姓交口称赞圣上英明。
　　李玄徽听闻后高兴，给工部众人都赏了不少银钱。又专门拨了一笔款，负责向整个华朝推广这盘炕技术。
　　盘炕的事情暂时解决了，高世凡又开始关心起玻璃的进度。
　　当陆易水带着柳思明来到工部烧制玻璃的场地时，柳思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个窑有问题。”
　　“此窑是工部为了研究玻璃烧结专门制作的，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陆易水不解地说道。
　　柳思明解释道：“这窑的材料做工虽说都是一等一的精良，但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用它烧制，温度太高。”
　　“玻璃并不像是瓷器，烧制温度越高越好。反而温度高了之后，玻璃开裂的可能性会大幅增加。”
　　“原来竟是这样，枉费我们还特意为它寻遍材料搭了这么个窑。”
　　提到烧制所用的窑，柳思明倒是想起一人，正是之前自己烧玻璃时租窑厂给自己的姚春林。
　　这姚春林自从长安城内时兴琉璃瓦后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几欲倒闭。
　　还是柳思明和他租了几日的窑厂才换回了些银两维持生计。
　　随后虽说柳思明又时不时地租用一两日窑厂烧制些玻璃器皿，到底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柳思明思及老姚为人仗义。
　　虽自己吃饭都困难，几次租窑给自己的时候开价却都十分实在。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便想着帮衬他一把。
　　“若说这烧玻璃的窑，我这里倒有个现成的地儿。”
　　陆易水一听来了精神，他是个行动派，当下便要拉着柳思明前去一观。
　　“走走走，思明你快带我去看看。”
　　柳思明一边被陆易水拉着走，一边向他解释道：
　　“这正是我之前烧玻璃所租用的窑厂，那窑用来烧玻璃正合适，这窑厂主也是个豪爽之人。”
　　说罢，又向陆易水大概介绍了一下老姚的情况。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老姚的窑厂。
　　窑厂内依旧只姚春林一人在，正擦拭着窑上的那些砖石。
　　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望去，见是柳思明带着一位身着浅绯色官服的人站在门口。
　　当下便朝二人行了一个揖拜礼，复又笑着说道：
　　“柳公子，好久不见，恭喜柳公子高中进士，现在想必该称呼柳公子为柳大人了。”
　　“姚叔别来无恙。”
　　“我身旁的这位是工部郎中陆大人，今日带陆大人前来是想看看姚叔的窑厂。”
　　“二位大人尽管看，我这窑厂柳大人你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姚春林闻言立刻让出位置，好让陆易水上前仔细查看。
　　姚春林的窑厂内有六个窑，其中有五个能用来烧制玻璃窗、玻璃门这样的大物件。
　　还有一个小窑可以专门用来烧制玻璃餐具等器皿。
　　这些柳思明在路上已经和陆易水提过。如今见到了实物，陆易水一一看了，便冲着柳思明点了点头。
　　柳思明知陆易水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对着姚春林开了口。
　　“姚叔，今日前来叨扰除了看窑厂之外，还有一事想与姚叔你商量。”
　　“之前我曾租用过这里用来烧制一些东西，想来姚叔你也知道是什么了。”
　　姚春林点了点头，柳家的解忧食肆几乎已是长安城闻名。
　　食肆内那被长安城传的神乎其神的玻璃想来就是出自自己的这几口窑。
　　只是姚春林向来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该问的不会多问一字，故一直装作不知。
　　柳思明见对方点头，继续说道：
　　“现我已任职工部，圣上希望早日将这玻璃技术发展成熟。”
　　“可是工部所用的窑根本不适合用来烧制玻璃，我看姚叔你这里的窑就不错。”
　　“所以向陆大人推荐了此处，希望能够征用姚叔你这里的窑厂来进行玻璃的研发和产出。”
　　姚春林听罢点了点头。
　　“也好，若这窑还在我手上只不过是日日空置着，倒不如给你们来用，还能发挥些余热。”
　　柳思明一听便知他这是误会了，忙又解释道：“姚叔莫急，我的意思是，这窑厂还是姚叔你来管理。”
　　“我们征用只是因为玻璃烧制一事事关重大，配方机密。必须有专人驻守看管，进出检查防止泄密。”
　　“之前与姚叔交谈的时候就能看出，姚叔对于这窑就好比人之左右手一样熟悉亲近。”
　　“所以我也希望姚叔能够和我一起参与到玻璃生产中来。”
　　姚春林听完一下子愣住了，柳思明见老姚毫无反应，还以为对方不乐意，便又开口。
　　“当然，若是姚叔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只是…”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姚春林心中暗道。
　　自己已颓废多年，想不到人到中年竟还有一个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
　　姚春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抓住此次机会。
　　几人就这玻璃烧制的工程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敲定了此事。
　　陆易水和柳思明在回程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讨论需要调手下哪些工匠前来学习，这玻璃烧制应如何开展。
　　完全没注意到在二人的身后，姚春林抚着身侧的砖石，面上是苦尽甘来的微笑。
　　不知笑了多久，微笑成大笑，眼泪却不自觉从眼角流了出来。
　　“好啊，好啊，沉寂数年，一朝得志，竟还能变为官窑。”
　　“老伙计啊老伙计，我又能跟你一起大显身手了！”
　　说罢，轻轻靠着砖窑哼起年少时最爱吟唱的歌谣。
　　“窑上青苔掩瓦破，只是未曾经水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