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晏，楚时晏，楚时晏......”
　　林惜一连烧了三天，时而像上火山一样燥热，时而像掉进冰窟一样，浑身冷到发抖。
　　昏睡中，她好像被人按进滚烫的浴缸。
　　那人帮她清洗身体，擦干。
　　将她窝到柔软的被子里，抱紧她，用冰冷的身体帮她降温，又用滚烫的身体温暖她。
　　那人柔软的嘴唇覆到她的唇上，把药喂进她的嘴里。
　　林惜睁不开眼，昏昏沉沉地睡着。
　　她看不到那人的身形脸庞，但她感觉是楚时晏。
　　林惜心里一直默念楚时晏的名字。
　　等她悠悠转醒，她的目光在卧室里迫切搜寻。
　　卧室门被打开。
　　“楚时晏。”林惜唤道。
　　“太太醒了。”刘妈端着一盆水，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林惜挣扎着起身，刘妈上前扶起她。
　　林惜试探地问道：“楚时晏回来过吗。”
　　刘妈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林惜：“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刘妈：“一个好心人。”
　　林惜不死心：“这几天都是您在照顾我吗？”
　　刘妈低着头，点了点。
　　“楚时晏一直没回来吗？”林惜问道。
　　刘妈背对着林惜整理被子：“没。”
　　林惜眼神敛下来。
　　是她自作多情了。
　　楚时晏正在半山云境跟白雪凝过二人世界，怎么可能回家来照顾她。
　　林惜养好身体，准备去裴修远的九鼎律所报道。
　　没买到合适的衣服，林惜开始翻箱倒柜。
　　她大学毕业之前为了找工作，买过一件衬衣领的连衣裙。
　　结婚三年林惜没有买过一件衣服，这件连衣裙是林惜唯一拿得出手的。
　　一是楚时晏没有给过她一分钱。
　　家里的吃穿用度是楚母秦秋云负责，她没有钱给自己添置任何东西，更不用说新衣服。
　　二是楚时晏把她软禁在家，她不出门用不到新衣服。
　　林惜偶尔出席家宴，秦秋云会翻出自己不穿的旧衣扔给她。
　　说年轻人穿什么都年轻，买新衣服也是浪费。
　　林惜嫁到楚家时只背了一个包。
　　她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件连衣裙是她新买的，她叠得方方正正放进了背包。
　　现在依旧方方正正躺在衣柜深处的背包里。
　　裙子并不时兴，那时林惜买不起一身正装，这才想了个省钱的办法，买了条衬衣领的裙子。
　　衣服穿在身上，有些肥了。
　　林惜翻出针线在腰上缝了几个针脚，勉强看得过去。
　　林惜把裙子叠好，板板正正放在床头。
　　翌日。
　　林惜背上一个帆布包，穿着整齐下楼。
　　正在吃早餐的秦秋云睨了林惜一眼：“你要去哪里。”
　　林惜抓着帆布包，嗫嚅：“我找了份工作，去上班。”
　　秦秋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登时跳起来怒骂：“是我们楚家要破产了吗，你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林惜习惯了不解释，她站在楼梯口，垂着头，承受着秦秋云的辱骂。
　　秦秋云不顾形象地辱骂林惜丢了楚家的脸。
　　她嫌骂着不过瘾，抓过桌子上滚圆的水杯，朝林惜扔了过去。
　　林惜不防备，水杯直愣愣飞到她的额头上。
　　她只觉额头钝痛，咬住牙才没喊出声。
　　水杯破碎的声音引来了楚老太太。
　　“我们家惜儿真厉害，能靠自己双手赚钱。”楚老太太满脸笑意地走到客厅。
　　楚老太太脸上的笑意还在，敏锐地感知到气氛不对。
　　秦秋云怕楚老太太责怪她，先下手为强：“林惜这是多不想在楚家待着，找到工作激动地水杯都拿不稳了。”
　　秦秋云朝林惜丢了一把眼刀，威胁林惜不要乱说话。
　　楚老太太不信秦秋云的话，她对林惜唤了一声，想听林惜的解释：“惜儿？”
　　秦秋云紧张地抓着手指。
　　林惜上前扶住奶奶：“是我的错，摔碎杯子惊到奶奶了。”
　　她什么时候告过秦秋云的状，她若告状，秦秋云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
　　秦秋云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盯着林惜。
　　林惜就是楚家养大的一条狗，谅她也不敢张嘴咬主人。
　　楚老太太拍拍林惜的手，慈爱道：
　　“外面人心坏得很，你这个性子少不得受委屈，该反抗的一定要反抗，受了委屈别在心里憋着，回家跟奶奶说。”
　　林惜对楚老太太的细心叮嘱，一一应下。
　　秦秋云小声阴阳：“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不是待在家里伺候男人，出去抛头露面让人笑话。”
　　楚老太太一脸怒色，扬声道：
　　“大户人家的太太怎么了，凭自己本事吃饭最光荣，我最看不惯天天在家养尊处优，眼里除了男人就是嘴碎别人家的那点破事。”
　　秦秋云自知失言，噤声不语。
　　楚老太太一口恶气不出不快：“楚氏集团是靠我和时宴爷爷一砖一瓦打拼出来的。”
　　“当年时宴爷爷揣着个馒头挨家挨户推销水龙头，我在家里没日没夜蹬缝纫机，这才凑够了楚氏集团的第一桶金。”
　　“现在你躺在功劳簿上享福，倒是有脸看不起出门工作的人......”
　　秦秋云的头越垂越低。
　　秦秋云是小户人家出身，偏偏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吃不得一点苦，只想过好日子。
　　年轻时她陪好姐妹去相亲，相亲对象正是楚元征，当时楚元征刚刚从部队退伍，一身正气凛然。
　　秦秋云只一眼就爱上姐妹的男人，费尽心机拆散两人，这才坐上楚太太的位子，竟然真让她过上不劳而获的好日子。
　　秦秋云的幸福生活全靠算计得来，她能靠母爱绑架楚时晏，靠婆婆的威严拿捏林惜，也能靠撒娇拴住楚元征。
　　偏偏对她的婆婆楚老太太，毫无办法。
　　楚老太太年轻时当过女兵，有勇有谋，慧眼识人，自然把秦秋云的小把戏看得透透的。
　　楚老太太注意到林惜通红的额头，抬手撩林惜的头发。
　　林惜抓着楚老太太的手撒娇：“奶奶，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你让刘妈晚上做点好吃的。”
　　楚老太太点点林惜的鼻子：“你啊，刘妈天南海北的美食无不精通，你偏偏就爱吃炒苦瓜，炒莴笋。”
　　大概是穷人的身子穷人的命，林惜过不惯有钱人的生活。
　　林惜感到额头上一阵一阵钝痛，她怕楚老太太发现端倪，告别楚老太太，匆匆出了门。
　　她要脱离楚家自力更生，拒绝了楚家司机开车送她。
　　从楚家到九鼎律所公交车三十分钟。
　　林惜坐上公交车，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她伸手去摘扫过车窗的树叶，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路旁的树木和经过她身边的车辆。
　　三年了，她终于能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九鼎律所在偏郊区的一栋老旧写字楼里。
　　楚时晏说得没错，九鼎律所在A市区排名垫底，案源少，律所自然没有钱租市中心的办公室。
　　远远的，裴修远已经等在律所门口。
　　林惜微笑着迎上去：“裴律师，好久不见。”
　　远处车里，正有人眯着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