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荞下意识道：“......是我跟同事借的，港城那边来的收音机......”
　　“胡说！”唐桂兰低喝，“你以为你妈不识字？这是照相机，说，你拿这东西来做什么？”
　　唐荞抿抿嘴：“就是拿来玩玩......”
　　唐桂兰失笑：“是吗？你确定不是拿来拍你爸和曹艳的？”
　　啊？两姐妹面面相觑，唐荞吭吭嗤嗤：“妈，你，你早知道了？”
　　“你觉得你妈是傻子？”
　　唐荞一下激动起来：“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当面问爸爸，他凭什么要这样对你？”
　　“不要摔着米米。”唐桂兰将婴孩抱过去，麻利地给她换尿布，“我当面问他，当面跟他吵跟他闹，然后这个家散了，对你们几姐妹有什么好处？”
　　“你爸凭什么？凭他有工作！还是工会主任！大人的事你们不要来掺和，你只管上好你的班，一定要按时转正，以后也像你爸一样当官，就不会发生妈这样的事了。”
　　唐荞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把将唐米米抢到怀里抱着，哽咽半天才说出话：
　　“妈，没你爷爷能养老送终？没你奶奶能安享晚年？没你姑姑现在都不知在哪待着，没你我爸能安心工作，能当工会主任吗？你有资格为自己争取自己该得的！”
　　话未说完被打断：“我拿什么争？满脸的皱纹，还是桶一样粗的腰？”
　　母亲眼睛红了，嘴角不断抽搐，“这是妈的命，我现在只能认命，但唐荞你不同，你可以争取你想要的人生。”
　　唐米米疼得心都快没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被踩进泥泞里的母亲，对儿女所能做的最切合实际的事了。
　　可妈的命难道就是燃烧自己点亮别人吗？
　　而且被点亮的某些人还要骂母亲蠢笨。
　　不，她一定要把妈妈从泥泞里拉出来，点亮和照亮的都是自己！
　　大姐捂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伸手抚摸她的头，干巴巴的说：“我知道你心疼妈，可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能把自己顾好就行了。
　　“米米应该跟你说供销社的事了，肯定也跟你说了我去曹家道歉的事，我在曹主任面前，话里话外都说了，只要能让你转正，曹艳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办到。”
　　“妈？”大姐再次惊讶抬头，“你，你愿意跟爸......”离婚两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母亲凄凉一笑：“既然迟早会这样，我为什么不拿来为你们争取一点好处？所以后勤部要你去实习，你只管去就是了，不用担心妈，我有一双手，离开你爸也能活得好好的......”
　　唐荞哭得已经听不到唐桂兰后面说的，听唐米米心声不住叫，才发现母亲已经不见了，咬牙切齿朝外走：
　　“米米，这工作我不要了！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欺负妈！王大妈她们都跟我讲了，是外公丢了村长的位置，冒着坐牢危险，才让我爸回城，他答应外公会对妈妈好的。”
　　唐米米一滴眼泪没流，心里低喝：“大姐，你现在去跟妈说什么都没用，吵起来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有自己的打算。”
　　唐荞恨声：“什么打算？等着他们让妈妈净身出户？我把话撂在这，就算妈什么都妥协，他们也不会真给我安排好工作，现在不过是拿我吊着妈妈，过后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和大姐想的一样，他们能拿工作吊着妈，我们也能拿工作吊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郭思远回来洗了脸脚，郭家母女才回来，又是一付累得要死要活的样子，郭母钻头觅缝找唐桂兰的茬，郭红莲又哭又闹表达自己不下乡的决心。
　　都被郭思远严厉喝斥住，还差点打了郭红莲耳光。
　　“我不活了！”郭红莲要撞墙，郭母想去拉，被郭思远拦住，“妈，你不能再纵容她！她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就应该去乡下锻炼，才能改掉她这坏毛病！”
　　渣爹这是演戏给广大群众看呢。
　　不过也说明，他并没把真实意图告诉亲妈亲妹，深知这两货沉不住气，演出来的戏就不真，就没人信了。
　　只是今天，渣爹好像真的想打郭红莲。
　　这不是入戏太深，只怕是被曹家各种催促威逼，着急上火了。
　　郭红莲哪里敢真的撞墙？见没人拉，只得叫：“这个家我不在了！”
　　降低等级才会有人来劝，她才好就坡下驴。
　　她哭着跑出门，郭母想去又被儿子拦住，唐桂兰到底看不下眼：“唐荞，你快去劝你姑姑回来，这么晚她一个大姑娘出了事怎么办？”
　　唐荞正想找机会跟郭红莲单独在一起呢，刚要爽快答应，小奶音在耳边响起：“大姐，你不推托一下爸爸会怀疑。”
　　幸亏小妹提醒，唐荞双手一抱：“我也是大姑娘，妈你就不怕我出事？”
　　郭母一声就骂起来：“你跟你妈一样又粗又壮的，谁敢打你主意？你姑姑一朵花似的娇娇弱弱，你还不快去？”
　　唐桂兰也催促，唐荞这才不情不愿朝外走。
　　郭红莲哪敢跑远？站在家属大院门外一个显眼地方，嘴里哼着表示还在伤心痛哭，伸着脖子朝大院里看。
　　当然，她最希望的是亲哥来劝她，其次是亲妈，没想到是唐荞，都没走到她面前，就鼓着眼睛吼：“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你给我......”
　　“滚”字还没说出口，听到唐荞低声道：“我可以替你下乡。”
　　郭红莲的嘴张开就合不拢，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但又舍不得这刚冒出来的希望消失，忙跑到唐荞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又怕唐荞再说就不一样了，急道，“我听见了，你说你可以替我下乡。”
　　但又有万千困惑，“你少来骗我，你已经进机械厂实习了，怎么会愿意替我下乡？”
　　唐荞苦笑：“姑姑，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爸跟我妈关系到哪步了？”
　　郭红莲脖子一偏：“哼，迟早离婚呗。”总算她有点意识，没说出“还要净身出户”
　　唐荞唉声叹气：“等他们分开，我妈肯定要带走我三个妹妹，她没工作，养家只能靠我，我在机械厂工资再高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倒不如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