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就在魏展聊了一路准备进门的时候，秦霄推开车门迈下了车。
只一眼，叶蓁蓁就看到了他。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的笔尖搁置在纸上，钢笔晕出一点圆润的墨迹。
秦霄，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不自觉地绷紧唇角，沉着脸，有些出神，脑中的念头一闪即逝，心底某一处却平静下来。
活着就好。
诊台前的患者看看她，又看看停滞的药房，不由问道：“苏大夫，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毛病吗？”
叶蓁蓁回过神，笑着摇摇头：“你只是气血亏虚，这些药抓回去按时喝，没什么大问题。”
送走了这位患者，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将思绪从秦霄身上移开。
她告诉自己，叶蓁蓁，你们已经离婚了，无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与你无关。
你已经有的新的生活，何必困于过去呢？
新生不易，叶蓁蓁，向前看吧。
她整理好心情，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秦霄的心慢慢冷了下来。
他很确信，叶蓁蓁看到他了，但她并不在意，甚至不想看见他。
他垂下头，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自嘲道：“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曾经，他因为种种误会对叶蓁蓁不屑一顾、懒得搭理，而现在，这些东西就像回旋镖一样，在三年之后统统扎在了他身上。
魏展站在他俩中间，左看看右看看，随即嗤笑一声，迈步上前，正好挡住秦霄的视线。
一直在车上旁观全程的陆母终于忍不住急了。
她踩着高跟鞋下车，抓起秦霄的手臂就要把他带回车里，她皱着眉，看起来愤怒极了。
“儿子，我们走，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是不会承认她是陆家儿媳的！”
秦霄的腿有些跛，被她拉扯得一个趔趄，却还是甩开了她的手。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能处理好。”
秦霄的声音有些无奈，迫于亲情，他也无法把话说得太重。
可他从小到大，生命中无不充斥着这种控制。
小的时候，陆父在战场上常年不在家，陆母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从不问他的意愿，就帮他做好了每一个决定。
因为不想再担惊受怕，就不让他参军，篡改他的志愿，甚至托关系撤销他的申请。
去那么远的军区，实在是一种对家庭的逃离。
在战场上，他可以是一个侦察兵，是一个前锋，是一个营长，可那都是他，都是秦霄。
然而，只要回到了首都，他似乎就不再是那个应对一切艰难险阻都从容不迫的军人，他只是陆母的儿子，一个没有自我的儿子。
这也是，他在见到叶蓁蓁第一眼，就对她有好感，却在她下药算计之后，对她这么厌恶的原因。
秦霄沉着脸，推开了陆母的手。
“妈，别再替我做决定了。”
秦霄站在队伍的最末端，终于一步一挪，站在了叶蓁蓁身前。
她低着头，柔顺的发丝吹拂在脸颊，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更加沉静温柔。
她不用再面对那些无谓的指责，不用再为自己没做过的事争辩，她不再陷于流言蜚语，她成为了自己。
巨大的阴影遮下来，一动不动。
叶蓁蓁翻了一页新的病历，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道：“姓名？”
“秦霄。”
他的气息有些抖，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叶蓁蓁脸上，满眼思念。
而后者字迹平稳流畅，在纸上唰唰两下写好他的名字，和对待其他人一样，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