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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米莱的一句“溪姐”就要叫出来,江芙急中生智,抢先打断她。
  “溪客在哪儿?”
  米莱:???
  自己找自己,角儿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看米莱仿佛看二傻子似地盯着自己,江芙向旁边做个眼色。
  “怎么不说呀,你们家角儿在哪儿呢?”
  感觉到事情不对,米莱侧眸,扫一眼旁边。
  看到站在旁边的程伽罗,顿时表情一僵。
  “程……程先生?”
  程伽罗狐疑地看看二人的表情:“你们认识?”
  江芙第一个抢答:“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米莱也反应过来:“对对对,一点也不认识。”
  程伽罗眯眸,视线定格在江芙脸上。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溪客的助理?”
  江芙一笑:“我当然是猜得啊,这化妆间肯定是溪客小姐的吧,那……出来开门的肯定是助理呗,哪有角儿自己开门的。”
  米莱:……
  自家角儿不光台上戏演得好,这台下的戏演得更好,扯谎都不带准备台词的。
  程伽罗侧眸,视线移到米莱身上:“你刚刚想说‘溪’什么?”
  米莱没想到,程伽罗还会问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溪……溪……我是想说溪……”
  江芙看看自家结结巴巴的助理,主动提示:“溪客小姐正在化妆对不对?”
  “没错,我们角儿正在化妆。”
  “刚好,我进去向她道声谢。”
  程伽罗上前一步。
  “不行!”江芙伸臂挡住他,“人家女演员化妆换衣服,你进去做什么?”
  “对对对。”米莱也跟着附和,“我们角儿还要换戏服,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啊程先生,要不……您先回看台等着,等演出结束再说?”
  江芙拉住程伽罗的胳膊:“小叔,既然溪客小姐不方便,我们就先走吧?”
  小叔?
  米莱一对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自家角儿,竟然和程家有关系?
  程伽罗站着没动:“既然溪客小姐在化妆,应该很快就好,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江芙:……
  米莱:……
  “程先生,您别为难我好不好?”米莱赔个笑脸,“我们角儿要是知道,我让您在外面等,肯定会骂我的。”
  程伽罗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一会儿我会向她解释,保证你不会挨骂。”
  米莱欲哭无泪。
  她能不紧张吗?
  这位爷在这儿杵着,她上哪儿再变出一个溪客。
  “哎呦,我的肚子,好疼……”
  江芙弯身,一脸痛苦抱住肚子。
  程伽罗关切地转过脸,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回事?”
  “痛经不知道啊?哎呀,完蛋,我忘了带卫生巾了。”江芙“求助”地看向米莱,“小姐,您有卫生巾吧?”
  “我……”猜到她的想法,米莱摇头,“不好意思,我也没带。”
  “笨死你算了。”程伽罗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走吧,我先送你去洗手间,再去找人帮你买。”
  “不行!”江芙皱着眉抬起脸,“你想让全餐厅的人,都知道我来月经啊,你自己去。”
  “好,你去洗手间等我。”
  程伽罗转身,快步走向出口。
  “记住,我要加长网面防侧漏的,你去正规超市买,别去小店给我买三无产品啊。”
  江芙抱着肚子提醒,目送程伽罗消失在廊道拐角。
  她一把将米莱拉进门内,利落地关门上锁。
  “噗……哈……”
  米莱终于忍不住,靠在门上,笑得腰都弯下去。
  “溪姐,您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佩服,佩服……哈……”
  “还不是你,差点让我穿帮。”江芙瞪她一眼,抓过洁面的湿巾坐到桌边,“还笑,快过来帮我化妆。”
  米莱忍住笑,走过来帮她盘起长发,嘴里还在调侃。
  “不伦叔侄恋,角儿,您这回玩儿得挺花挺刺激啊。”
  江芙:……
  臭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别瞎说,我们就是纯洁的叔侄关系。”
  “我可只听说过,男朋友帮女朋友买卫生巾,没听说谁家小叔帮侄女买卫生巾的。”
  “我那不是为了把他支走吗?”江芙拿过桌上化妆用的油彩,“别闲扯了,快点帮我缠头。”
  米莱跟在江芙身边几年,两人早已经形成默契。
  二人通力配合,很快妆容完成。
  米莱取过架子上的戏服,帮她披挂上身,将江芙送到舞台入口处,她抬手向乐师打个手势。
  乐师节奏一变,演员们知道主角就要上场,最后耍几个花活,从出口退下舞台。
  音乐声停,台下安静下来。
  米莱挑起帘子,江芙轻吸口气,开了嗓。
  “摆——驾——”
  甜脆悠扬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小院。
  坐在主位,正转过脸与宾客说话的程老爷子,一脸惊讶地转过脸。
  其他宾客,也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仅仅两个字。
  人未上台,先声夺人。
  锣鼓打点。
  胡弦声起。
  江芙两手扶着腰上玉带,踩着小碎步,袅袅走上舞台中央。
  扶扇甩袖,优雅地亮个相。
  “好!”
  程老爷子和几位老者不约而同地喝出彩来。
  江芙侧眸,开唱。
  “海岛冰轮初转腾……”
  精致冠服,正宗梅派唱腔。
  台上的江芙扮相绝美,眼神明亮有神。
  不经意地拂袖转身间,尽现一代绝世贵妃的雍容神韵。
  不光是现场喜欢京剧的老一辈,哪怕是没听过她名字的年轻宾客们,也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刚刚还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乐音和江芙的声音。
  “……不觉来到百花亭。”
  唱完一折戏最后一句。
  江芙左手展扇,右手拈起兰花指,微退右足,妩媚一笑,以一个优雅的亮相结束自己的表演。
  “好!”
  程老爷子带头叫好鼓掌。
  人们这才从这场耳朵和视觉的双重盛宴中,回过神来,掌声如雷响起。
  几位老人家是懂戏的,都是赞叹出声。
  “难得这么正宗的梅派。”
  “程老,您看这位,是不是有几分当年沈老师的风采。”
  “恩,唱得好、扮相好、姿态眼神都没得挑。”程老爷子也是一脸喜色,“真是想不到现在还有这么出色的京剧演员,这位溪客小姐不愧是名角。”
  盈盈福身,江芙转身退下舞台。
  台侧,造雾机喷出云雾,几位女京剧演员上台,表演舞蹈暖场。
  江芙重新回到化妆台,换上头饰和戏服。
  一身精美的白色服装,拖着长长彩带,女孩子翩然如仙,再次上台。
  这一次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天女散花》。
  “观世音满月面相开妙观……”
  省略前面的段落,她直接进入后面的高潮部分,边唱边舞。
  丈长彩带,翻舞回旋,美轮美奂。
  鼓声渐近,弦音也急。
  她也越舞越快,整个人在舞台正中旋转起来。
  最后,以一个难度极高的下腰卧鱼结束表演。
  “好!”
  满堂喝彩。
  程老爷子两手撑着扶手站起身,眼圈都是红了。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看得清楚。
  这一段戏,与当年妻子沈兰心的表演几乎是如出一辙。
  不久于人世间,还能一偿夙愿,老人家的情绪难免激动。
  一旁的宾客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怔。
  “程老,您这是……”
  “哦,没事。”程老爷子意识到失态,抬手拭拭眼角,“只顾着听戏,不小心迷眼了。”
  台上,江芙起身收势,向老人家的方向盈盈一福身,用戏腔开口。
  “祝程老爷子松龄鹤寿,瑞气盈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
  “多谢溪客小姐。”程老爷子隔着荷塘向她点点头,“您辛苦了,请过来喝杯茶吧?”
  江芙不好拂老人家的面子,走下戏台,从一侧的廊道来到看台上。
  陈叔忙着倒好一杯茶,递过去。
  脸上有妆,江芙象征似地送到唇边,浅啜一口。
  程老爷子上下打量她两眼:“小姑娘看着年纪还不大,几岁了?”
  “二十二。”
  “是吗,那和我们小芙一样啊。”说到江芙,程老爷子转过脸,“芙丫头呢?”
  “没注意啊。”陈叔看看左右,“我还以为也在看戏呢。”
  顾砚秋正在不爽,自然也懒得帮江芙圆场。
  “这个丫头,真是不懂事,什么时候还乱跑。”
  人群外,程伽罗将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放到旁边椅子上,快步跑回来。
  “爸,小芙去洗手间了。”向老人家说明一句,程伽罗上前一步,站到江芙面前,“溪客小姐,今天辛苦您了。”
  “您客气。”
  生怕程伽罗认出自己,江芙忙着低下头。
  “要是几位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还有点别的事儿。”
  “别啊!”顾砚秋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溪客小姐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不是,要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程家待客不周呢!”
  她去请,对方不但不来,还敢给她耍脸色。
  程伽罗请,她倒来了。
  这口气,顾砚秋自然是咽不来,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江芙离开。
  江芙不想在宴席上和她闹,浅浅一笑。
  “您多虑了,我是真的有事。程老、程先生、诸位……那我就先告辞了。”
  江芙转身要走,程嘉木伸手拦住她。
  将手中捧着的酒杯,向江芙一伸。
  “就算溪客小姐要走,也要喝这一杯再走。”
  对方是程伽罗请来的,程嘉木本来就看不顺眼,看她对母亲不敬,越发不满。
  杯子是口杯。
  酒是白酒。
  倒得满满的,至少也有三两。
  程伽罗上前一步,护在江芙面前。
  “嘉木,不许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老爷子过生日,我请她喝杯酒怎么了?”程嘉木扯扯唇角,“一个下九流唱戏的,我请她喝酒是看得起她。”
  这一句,他当然不仅是针对江芙。
  程伽罗的母亲,沈兰心也是戏曲演员,程嘉木就是故意指桑骂槐。
  程伽罗右手握紧,上前一步。
  “程先生!”
  江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毕竟,这是寿宴,程伽罗又是长辈。
  如果他这一拳真打下去,顾砚秋肯定会借题发难。
  到时候,所有的宾客都会认为,程伽罗不懂事。
  “什么叫下九流,谁是下九流?人家这叫艺术家。”
  嘭!
  程老爷子的拐杖重重击在地上。
  “程嘉木,马上向溪客小姐道歉!”
  “爸,小孩子不懂事,一时失言,您别介意。”
  顾砚秋也知道,儿子触到老人家的霉头,忙着拉拉程嘉木的胳膊,示意对方赶紧道歉。
  “嘉木,快道歉啊!”
  程嘉木一脸敷衍:“对不起,行了吧。”
  “你什么态度?”程老爷子皱着眉抬起右手,“给我滚出去。”
  顾砚秋还要求情。
  “爸!”
  “滚!”
  程老爷子怒喝出声。
  甩开顾砚秋的胳膊,程嘉木转身推开椅子冲出厅门。
  门口处,程家长子程净思,提着礼盒走进来。
  看到儿子气冲冲离开,疑惑地走过来。
  “砚秋,嘉木怎么回事?”
  程老爷子冷哼一声,威严地扫一眼程净思和顾砚秋夫妻。
  “好好管教你们的儿子,如果他再这样出言不逊,没有分寸,以后……就别再进我程家的门。”
  生怕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江芙转过身,扶住老人家的胳膊。
  “程老先生,事情都是因我而已,这么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别生气。”
  “孩子啊,不关你的事,是我们程家人失礼了。”
  程老爷子回她一笑,取过桌上的红包放到江芙掌上。
  “咱们燕京的老规矩,一点小心意,还请您笑纳。”
  “这……”江芙看看老人家的表情,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程老。”
  程老爷子笑着点点头。
  “既然溪客小姐有事,我就不多留您了,改天我们再单独请您吃饭。伽罗,你送送程小姐,另外……今天演出的所有演员,有时间的全部安排在正席上,每人发一个红包,就说大家辛苦了。”
  “好,我马上安排。”程伽罗扫一眼顾砚秋,抬起右手,“溪客小姐,请!”
  一路将江芙送向化妆间,程伽罗还在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这么多麻烦。”
  “程先生客气,我知道不怪您。”江芙在化妆间门外停下脚步,“我要卸妆换衣服,您就……先回去吧。”
  “那我在这里等您,等您卸完妆,我安排车送您。”
  “不用,我们有车。”
  “也好。今天招待不周,改天,我再单独请您吃饭。”
  江芙忙着摆手,“真的不用。”
  “这可是我们老爷子的意思,溪客小姐就不要客气了。”程伽罗主动帮她推开门,“您请。”
  江芙只好点点头,走进化妆间。
  门外,程伽罗第一时间取出手机,拨通江芙的电话。
  嗡、嗡、嗡!
  化妆台桌上,江芙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江芙抓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程伽罗的电话,她慌乱地转过脸。
  门外。
  程伽罗握着手机,看向门内。
  买回东西回来,他连打几个电话,江芙都没接。
  几个洗手间全找遍,也没有发现她的人。
  原本以为,江芙有可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重新回贵宾厅听戏。
  结果,老爷子也在找她。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程伽罗的视线,掠过江芙手中震动的手机,落在她带着妆的脸上。
  凝视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想起刚刚江芙与米莱的对话。
  程伽罗疑惑地眯眸。
  眼前的女孩子与江芙身高、身形都相仿。
  他也看过她的戏,和沈兰心、温如璟一样,是典型的梅派。
  当年的江芙,学得也是梅派。
  尤其是天花散花中,将最初的亮相改成飞天舞蹈动作,这可是沈兰心的独创。
  他曾经看着他的小不点,练过无数次的。
  难道……
  眼前的溪客,就是江芙?!
  上前一步,程伽罗握着手机,迈进门槛。
  “溪客小姐,怎么不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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