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锦袍,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隐隐有一种温润之感。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碧玉萧,卓然而立,风吹过,青丝凌乱,衣袂翩跹,他身上也更多了一抹不染凡尘的感觉。
在记忆里搜罗了一圈,颜夕月确定没见过这个人。
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不过,颜夕月并不在意。
她拽了颜夕晨下来,就往外走。
那公子见状,稍稍靠近,“其实,不该这么急的。”
“急?”
“明知道秋猎大营人多眼杂,虎狼环伺,又何必非要在这时候出手还击,报仇雪恨?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是吗?”
闻言,颜夕月忽而就笑了。
她能感受到,这人没有恶意,他的提醒,也不无道理。
只不过,人境遇不同,选择也不同。
隐忍,颜夕月不是不会,相反,她很会,她也耐得住性子。可对颜夕晨和苏姨娘,她已经没有隐忍的必要了。
看向那公子,颜夕月微微挑眉。
“多谢公子提醒,不过,在小不忍则乱大谋之余,我还喜欢另外一句话,叫:忍一时,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退一步,变本加厉,越想越气。都是第一次做人,何必总委屈自己?”
说完颜夕月就直接拖着颜夕晨走了。
独留下那位公子,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
……
营帐。
把颜夕晨扔回去,颜夕月就回了自己这边。
一进来,颜夕月就瞧见坐在她营帐里的夜天极,正端着茶盏品茶。他面色清冷,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来,可颜夕月就是有种直觉——
他似乎不大高兴。
进来到桌边上,颜夕月轻声询问,“这是谁惹到王爷了?”
“身上还有伤,何必非要自己动手?”
“王爷知道了?”
夜天极没回应,他只是伸手,倒了一盏茶,放到颜夕月面前。
茶倒的很满,几乎要溢出来。
颜夕月微微凝眉,她坐下,摘了脸上的面纱,把茶盏端起来。大约是因为扯到了伤口,手又用力多度,有些累到了,她端茶的时候略微有些抖,满满的茶水就洒了出来。
夜天极瞧着,扔过一条帕子了。
“端个茶都费劲,可见也没多厉害,就这还去逞能,身子不打算要了?”
“王爷,这算是关心吗?”
一边嘀咕,颜夕月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擦洒出来的水。
“这不是关心,是讥讽,”说着,夜天极还不忘嫌弃的瞪颜夕月,“玩够了,气出了,人扔那就是了,还至于费事拖回来?也不嫌累?”
“我善良嘛。”
夜天极挑眉,“你确定?”
颜夕月被戳破了,也不慌,她莞尔一笑,“那就算不是善良,至少算是聪明吧?人是我拖出去的,一旦出了事,我也落不得好。而且,这是在围场,什么事都瞒不住人,一旦颜夕晨出点岔子,名声毁了,那我作为同府姐妹,不也得受影响?那不是更给了人胡乱安排婚事的理由?”
颜夕月说的自然有理,夜天极心知肚明。
也没再说什么,夜天极伸手掏了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小瓷罐子,放到桌上,推给颜夕月。
“玉露膏,消肿化瘀,加速伤口愈合的。”
“玉露膏?”
颜夕月把小瓷罐子拿过来,打开闻了闻。
从气味上,颜夕月基本上可以判定出玉露膏的配方,常年跟药打交道,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不得不说,这玉露膏里,用的珍贵药材太多了。
这绝对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颜夕月看向夜天极,“王爷,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喂狗的?”
虽然夜天极平时嘴就毒,可颜夕月总觉得,他今儿晚上火气格外重,不太对劲儿。
放下药膏,颜夕月挪了凳子,稍稍往夜天极那边靠了靠。
“王爷,看在你这么善良热心的份上,我也回馈你一下啊?我给你诊脉瞧瞧?火气这么重,该不会是浴火难纾,欲求不满吧?年纪大了,总憋着对身子不好,我给你瞧瞧,替你想想办法?”
“办法?”
抓住颜夕月的手腕,将她拉扯的更近了些,夜天极勾唇。
他的眼里,带着一抹邪气。
“什么办法?用你纾一纾,满一满的办法?”
听着这话,颜夕月坐直身子,用力往回扯了扯自己被攥着的手,“王爷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开药施针。”
“是药三分毒,还治标不治本,倒不如用人来解决,一劳永逸。”
“用人也行,不过我这种姿色,不是给王爷解决麻烦,而是制造麻烦,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身子要紧,姿色……”
声音微微顿了顿,夜天极伸手,把颜夕月的衣袖,往上拂了拂。
看着她雪白的藕臂,羞红的脸颊,夜天极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不紧不慢的继续。
“忍忍,倒也不是不行。”
那鬼样子,颜夕月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颜夕月瞪他,咬牙切齿。
“堂堂裕亲王,怎么能受这委屈?要是王爷愿意,我可以请你去什么怡红院,倚红楼,万香阁之类的地方,给你找几个漂亮的,一起伺候你,一定让你满意……嘶……”
正说着,颜夕月就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夜天极把她伤口的纱布给扯开了。
之前,颜夕月只觉得伤口有些疼,也没多在意,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伤口崩开了,纱布已经染了不少血。
见颜夕月老实了,夜天极这才舒了一口气。
“嘴巴那么厉害,精神头也挺好,又能收拾人,又能骂人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我……”
“上药,忍着点。”
夜天极说着,拿纱布将伤口周围的血擦了擦,他将玉露膏的小瓷罐子打开,用手挖了一点药膏,轻轻的涂抹在颜夕月伤口边上。
夜天极的手指有些烫,药膏却是凉丝丝的。
一冷一热,那温度似乎要透过肌肤,渗进人心里,也拉扯着人心,忽高忽低的……
让人心乱!
颜夕月看着夜天极,不自觉的失神。
她真的很难想象,夜天极这样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人,还能有这么体贴细腻的一面。
那样子,真的像是个温柔的漩涡,让人沉溺。
颜夕月正想着,就听到夜天极开口。
“怎么样,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