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元赫静静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范卿蓉服软，眼底波动些许。
半晌，他淡淡开口：“是么？可我见你这态度，不像是认真反省，而是为了回去随口服软罢了。”
心被无形大手攥住，狠狠揉搓。
范卿蓉抬眼对上杜元赫居高临下的视线，喉头堵涩。
她知道他想让她说什么，她也知道说出口，自己就会走上和前世一样的命运……
可她不能不说。
嗓子眼像被卡了刀片般哽塞。
良久，她紧攥的手松开，举起了手，哑声开口——
“嫡姐上天有灵，我范卿蓉在此立誓，日后只专心照顾宸儿，绝无二心，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曾经她跪了一夜也不肯发的毒誓，此刻却字字清晰。
如亲手拿刀一字字剜肉，痛彻心扉。
毒誓发完，范卿蓉疼得麻木，灵魂似乎已随出口的誓言飘离，只剩一具傀儡肉身。
可杜元赫看着这样的范卿蓉，却是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起来吧。”
“……是。”
范卿蓉麻木的缓缓起身。
杜元赫淡淡看她：“回去后，跟芸欣道歉，待她原谅你，此事便了了。”
范卿蓉身子僵了一瞬，千般情绪如绳缠绕心头。
她无力闭眼，低头：“是。”
回到侯府。
顾芸欣正在院子里陪宸儿玩耍，见到范卿蓉回来，她脸色一僵。
但很快掩饰过去，走过来：“侯爷，夫人回来了！给侯爷夫人请安！”
杜元赫对顾芸欣说：“之前那事，夫人想清楚了，要给你致歉。”
一听这话。
顾芸欣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是主子，对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可受不起夫人这声道歉。”
以退为进。
顾芸欣常用的招数了。
前世顾芸欣成为杜元赫妾室后，曾经就无数次用此举来获得杜元赫的偏袒。
如今，依旧如此。
范卿蓉内心说不出的讥讽和荒谬，却奇怪的不像前世那样委屈和心痛。
是因为她对杜元赫已没指望了吗？
范卿蓉平静去顾芸欣面前，轻声开口：“芸欣，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
话才起头。
宸儿却突然冲过来恶狠狠朝范卿蓉一推。
“坏女人！离芸欣姐姐远些！你不准回来了！滚出我家！”
范卿蓉被推了个踉跄，狠狠跌倒在地。
杜元赫直接抱起孩子，冷冷睨她：“回去吧，做好你侯夫人的位置。”
回来后的当天下午。
范卿蓉就马不停蹄回了范家。
她带着大夫直接去了生母住的西院。
“小娘——”
见到她，病重虚弱的陈姨娘却直接从榻上动弹扑下地。
“小妇见过侯夫人。”
范卿蓉的眼眶一瞬湿润了，她急忙去扶：“小娘，您别这样……”
陈姨娘最重规守礼，自小不准她喊娘亲，只能称呼为‘小娘’。
如今范卿蓉成了侯夫人，每次见面都执意要行礼。
范卿蓉心里酸涩至极，抬眼却正看见陈姨娘淌着泪的浑浊双目。
“小娘，您的眼睛！”
闻言，陈姨娘忙低下头去遮掩住，“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的。”
范卿蓉一瞬心痛如绞，紧忙喊来大夫看，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
“陈姨娘这病拖得太久，可以开药保命调养身子，但她这双目，恕在下无能为力。”
范卿蓉如遭雷劈，久不得回神。
前世，直到娘亲逝世她都不知她还受过双目失明的苦。
“小娘，对不起，都怪女儿无能……”
范卿蓉拉着陈姨娘的手，哭得声哑。
陈姨娘却将她拥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下轻拍她的背。
“无妨的，只要你过得好，小娘就安心了。”
一句话，无尽酸楚蔓延全身。
范卿蓉在娘亲怀里大哭一场。
傍晚，范卿蓉才回侯府。
刚到门口，却见全府上下都恭敬站着，气氛异常紧张。
见范卿蓉回来，老夫人立即呵斥道：“还不赶紧站好！”
抬眼看去，只见杜元赫的身边是宸儿，顾芸欣正站在二人手边后方，位置微妙。
范卿蓉要往后走，杜元赫却把她拉到身边。
他语气淡淡道：“迎驾时切莫失礼。”
范卿蓉一愣，门外响起太监尖亮的嗓音——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