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记大酒楼的某间客房里,苏安乐和王慧兰正安静吃着午饭。
忽然,门被敲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苏小姐,今个厨房做了新菜,现在是否要给你端上来?”
苏安乐下意识回话:“进来吧,有劳了。”
一个婢女打扮的十三四岁的粉衣少女走进来,不顾王慧兰惊讶局促的目光,径直将一个盖着盖子的大盘子端上桌子,旁边还摆放着酒壶、匕首等物。
后面跟着一个店小二,手上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几样摆盘精致的菜色,并一小碗白米饭,放完东西,店小二就退了下去。
“苏小姐,今日您这有客人,怎么不打个招呼,让厨房多加个菜色,也不是麻烦的事?”
苏安乐神情淡淡,话语里透着感谢:“多谢粉衣姐姐,这些就足够了,我和王婶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王婶婶的手艺,也不差的。”
粉衣听着,笑着说道:“行,那我将这主菜最后一步完成,就不打扰苏小姐你们用膳。”
说着,粉衣揭开盖在盘子上的盖子,赫然是一整只光洁饱满的鸭子,即使看不出内里材料,单是外表,就让人食指大动。
“苏小姐,此乃八宝鸭,鸭子剔骨,里面裹了鸡,鸡里面裹了鸽子,鸽子里面裹了鹌鹑,内里存着水八珍,乃是鱼翅、鲍鱼、鱼唇、海参、裙边、干贝、鱼脆以及蛤士蟆,用特殊手法烹制,极为鲜美,最后食用之前,只需用半壶花雕酒撒入盘中,烈火灼烧殆尽,美味即成。”
粉衣一边介绍,一边将一壶花雕酒倒入盘中,取火灼烧,顿时一股特殊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馥郁芬芳,说不出的好闻。
苏安乐倒还好,对此只是惊叹,神色并无多少起伏,反观王慧兰,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现在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还带着些紧张。
粉衣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掩盖不住神色中的那丝不屑。
“真香呀......好想吃......”
一道带着丝沙哑的女声突兀响起,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愣。
谁?
声音还在继续:“想吃......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安乐,她猛地冲向床榻方向,嘴里惊喜喊着:“娘,娘,是娘醒了!”
王慧兰和粉衣也立马往床榻而去,就见苏安乐立在床边不动,原来苏明媚最先不过是呓语,并没有起身,眼睫毛微动,似要醒来,嘴里还在嘀咕:“这是花雕醉鸭,不对,还有鸡肉香味,也不是醉鸡的做法,莫非是火酌?”
说着,竟然一下子睁开眼睛,人也猛地起来,倒是吓了几人一跳。
“哎哟!我的腰!”
苏安乐就要去扶,但是人还比较小,根本就够不上床,还是粉衣上前说道:“苏小姐,还是我去吧。”
“小媚儿,你怎么样了?”
那边,王慧兰快了一步,已经上前,扶住苏明媚关心问道,“是饿了吗?”
谁知,看似醒来的苏明媚,意识一点也不清醒,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王慧兰,径直下了床,有些僵硬的身体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踉跄,但向着餐桌的步伐坚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半壶花雕,撒入鸭肉表面,灼烧殆尽,鸭肉表皮焦而不糊,香味更甚,再加之这鸭子饱满程度,糯米血鸭?不对,香味不对,莫非是扬州三套鸭,这做法,真是新颖!”
苏明媚说着,绑着纱布的手,有些艰难拿起盘子一旁的尖利匕首,一刀下去,几层包着的皮肉皆露了出来,又是另外一股香气散了出来,夹杂着还未散去的酒香,真是妙不可言!
“原来里面还有水八珍,真是妙哉!”
拿起一旁未动的茶盏,喝了一口清水,苏明媚才浅尝一口菜色,随即闭眼点评,“好是极好,可这火候差了点,食材有些偏柴,真是遗憾!”
虽说如此,苏明媚依旧就着米饭,吃了好几口,直到五分饱才罢手。
在她吃饭的过程,屋内三人一直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
苏安乐是看到娘亲醒来的喜悦和满足,王慧兰是带着十足的欣慰和无奈。
而粉衣,则是完全的看呆了,苏明媚的话和她的行为举止,看似冒失,实则从容不迫,非大族之人不可有如此气度。
单看她对菜色的评价,可是没有一点村妇的样子,更别说,她品尝佳肴之前,喝口清水的动作,可完全是老饕才会有的,而这一切,都是对方下意识的行为。
粉衣这一刻,对苏明媚升起无与伦比的尊敬,而这,都是在场其他人所不知道的。
吃完饭菜的苏明媚,意识回归,她之前没有被老虎咬死吗?
随即猛然反应,这旁边似乎还有人,她缓缓起身,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笑道:“你们,吃了吗?”
“娘!”苏安乐再也绷不住,猛地扑进苏明媚的怀里,痛哭出声。
苏明媚也不管之前到底发生了多少事,现在又身处何方,她能清晰感受到眼前女孩的无助,只能说道:“安乐,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我都不会以身涉险了。”
“娘!”
粉衣悄悄退下,顺便拉走还想说些什么的王慧兰,将这屋内时光留给多日未言的母女。
“听苏小姐说过,你是她同村的婶婶,能百忙中抽出时间过来探望,实属不易,但此时母女相逢,您若是关心她们,不如就避开些为好!”
粉衣说着,也不管王慧兰的局促,径直走了。
王慧兰此时难得见到苏明媚,自然想将事情说清楚,但也不敢进去打扰,只能缩在屋子外的一个小角落,暗自忧心。
福记大酒楼三楼最雅致的包间。
李尚风正在悠闲喝着茶水,桌上的饭菜道道精致,可除了新菜色八宝鸭,被荣幸吃了一口之外,其它菜色,依旧原封不动。
青竹立在一旁,满脸忧色,却不好再说什么。
“青竹,你说那村妇是从哪里找的那般好的珍菌?我这派人搜寻了几日,都没有发现,那妇人也是有意思,竟敢与虎一搏,关键命还大,真是有趣,不是吗?”
听到这话,青竹可不好插话,只是附和:“正是如此。”
李尚风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也不关心一介村妇的事,不过是想念那美味的菌子罢了,自从昨日断了好货,他就又有些食欲不tຊ振了。
至于那个和故人有些相像的苏安乐,在这几日里,他就给点照顾,也不费什么,不是吗?
等了半晌,李尚风再没了兴致,起身要走,嘴里只说:“今日新菜,足够新颖,不过食材不够好,火候太过,下次别端上来了。”
青竹点头应道:“公子,话会带到的。”
“砰砰砰!”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同时还有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客房的苏夫人醒了!”
青衣不着痕迹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