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盈盈一拜,正欲转身离去,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一个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花厅外冲了进来,因为脚步匆忙,竟是差点儿将琴心撞倒。
她不顾满室高朋贵友,跪倒在长公主面前,哭喊道:“求长公主开恩啊!”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侧目望去,只见那女子发髻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起来似是受了谁的虐待一般。
“春姨娘,你这是做什么?竟敢在此喧哗!”长公主原本就因琴心之事心中不悦,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哪里是问她话,根本就是出口斥责。
而且她压根没有打算让她回答,已经跟一旁伺候的小厮婆子使了眼色,快速的将人拉出去。
“长公主,奴家求求您,您开开恩,就让奴家留下这个孩子吧。”女子瑟瑟发抖,却仍旧跪直了身子,哽咽着。
长公主眉心微蹙,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这个春姨娘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今日这个场合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来人,还不快将她拖下去。”她冲着两个小厮着急的喊道。
“老爷……老爷,奴家真的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春姨娘咬着嘴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挣脱了小厮的禁锢,跑到了定国公的面前,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众人皆是面露惊讶之色。谁也没想到,这春姨娘竟会在这个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情。
长公主随即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怀了孕便怀了孕,本宫还管你一个妾室生孩子不成?简直荒唐!”
春姨娘闻言,身子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道:“可……可长公主今日已经命人送来一碗药,说是要奴家喝下,说是……说是为了奴家好……”
“放肆!”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你这是在污蔑本宫吗?本宫何时命人送过药给你?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就能污蔑皇家清誉吗?!”
春姨娘吓得浑tຊ身一颤,连忙叩首道:“奴家不敢!奴家不敢!奴家说的句句属实啊!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问,那送药之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刘嬷嬷啊!”
“你……”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却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自然知道春姨娘说的是事实,那刘嬷嬷的确是她派去给春姨娘送的堕胎药,目的就是为了让春姨娘失了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定国公可是她的男人,自己都已经有了一双儿女,还会稀罕她一个妾室生下的孩子吗?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春姨娘竟然如此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赏花宴上,将此事公之于众!
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然而,这赏花宴上来的夫人小姐们,个个都是人精,岂有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难怪定国公这么大年龄了,府里美貌的小妾也不少,却就只有与长公主所生的一儿一女。
原来这个长公主,竟然是个容不下庶子庶女的妒妇。
一时间,整个赏花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众人皆是屏息凝神,静观事态发展,心中暗自猜测着这场闹剧最终会如何收场。
琴心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又折返回来,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场好戏。
她美眸流转,目光在长公主、定国公和春姨娘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春姨娘倒是有点意思,自己只是稍微的找人语言挑拨,便已经沉不住气了,果然是个胆大的女子。
就是不知道,这出戏,她又能唱到什么程度呢?
长公主素来骄横跋扈惯了,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泼辣,可这会儿,她却有些慌了神。
大楚国向来重视子嗣传承,尤其皇家贵门更是尊贵,寻常人家尚且对庶子庶女一视同仁,她身为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竟然容不下一个妾室的孩子,这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茶盏被长公主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瓷片,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惊得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后退,生怕惹祸上身。
“贱人!你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宫!”长公主怒火中烧,指着春姨娘的鼻子厉声呵斥,“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还不一定,就敢往本宫身上泼脏水,来人啊,给本宫掌嘴!”
两旁的小厮得了命令,立刻上前,就要对春姨娘动粗。
“住手!”一直沉默不语的定国公,此时面色阴沉的能够拧出水来,他再也沉不住气终于开口了。
他本就因为春姨娘当众将府中的事情嚷出来给他难堪而恼火,这会儿见长公主还要对一个孕妇下狠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身为嫡妻的气度都没有!”定国公怒斥道,“这可是本国公的府邸,不是你的公主府,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长公主没想到定国公会为了一个妾室当众落她的面子,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哽咽道:“老爷,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如此对待我?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儿,也配让我给她留面子?”
“你……”定国公被长公主的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好,你不承认是吧,来人,去把刘嬷嬷给本国公叫过来,本国公倒要问问,是谁借了她的胆子,敢背着本国公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刘嬷嬷是长公主的乳母,在府中颇有身份脸面,平日里也只有她敢在长公主面前说上几句体己话。
这次长公主命她去给春姨娘送堕胎药,本以为春姨娘日后还要在定国公府混,肯定是不敢不从的,私底下悄无声息的便可以解决掉,却没想到会被春姨娘当众抖搂出来。
刘嬷嬷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是被两个小厮架着拖到了花厅中央。
“老……老爷饶命啊……”刘嬷嬷一见到定国公那张阴沉的脸,就知道事情败露了,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一边哭喊着求饶,一边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老奴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旁人的挑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啊!求老爷开恩,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她这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倒是将长公主给摘了个干净。
“旁人挑唆?谁挑唆你的?”定国公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众人,“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三道四,教唆这不知死活的老妇人做出这等恶毒之事?还不从实招来!”
刘嬷嬷闻言,身子一抖,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长公主的方向,却见她正满脸紧张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再也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说不出来了?”定国公见刘嬷嬷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幕后主使,心中更加恼火,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本国公不客气了!”
“老爷息怒,是……是……”刘嬷嬷被定国公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可一想到长公主平日里对她的恩情,以及若是自己真的说出去了,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心中便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嬷嬷,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元永弘突然开口了,他缓缓起身,走到了刘嬷嬷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怎么?莫非是怕得罪了什么人,不敢说出口吗?”
元永弘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皆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她,想要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老七,你这是何意?”长公主见元永弘竟然敢当众质问自己的乳母,顿时怒火中烧,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本宫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
“长公主息怒,宏儿不过是想帮刘嬷嬷一把罢了。”元永弘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语气温柔的说道,“毕竟,刘嬷嬷年纪大了,这要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那可就不好了。”
“你……”长公主被元永弘这副滚刀肉般的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