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大哭一场, 今早起来巫冬九就觉得眼睛酸疼。
她拿着重河递给她的鸡蛋在眼睛附近滚动,酸胀得她龇牙咧嘴。
当她将鸡蛋从眼睛上拿下来时,就看见巫慈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来了?”巫冬九想到昨晚阿曼问的话, 身体后仰远离巫慈,“别靠我那么近。”
巫慈歪着头装傻道:“为什么?”
“我不想被阿曼阿亚看见。”
“可我们是夫妻啊。”
巫冬九面上一红, “谁和你是夫妻。”
巫慈坐直身子, 放下手叹息道:“阿九偷吃之后就不承认了。”
他又从怀里摸出香囊, “明明昨晚还送我定情信物……”
巫冬九现在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 她连忙扑上去捂住巫慈的嘴, “巫慈!”
巫慈低声轻笑着,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来,才慢悠悠开口道:“阿蒙和阿蒙父都出去了,不在屋子里。”
巫冬九这时才松下一口气, 随后想要夺走巫慈手中的香囊, “才不是定情信物。”
“那就是定亲信物, ”巫慈将手举得高高的, “毕竟这可是阿九亲手绣给我的。”
巫冬九抬头看见他笑得灿烂,面上还带着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她心底一软可嘴上不饶人,“随你怎么想, 反正不是。”
巫慈敛笑重新坐下,“今天就准备离开, 阿九可是收拾好了行李?”
巫冬九点点头,她还是有些新奇和期待, 想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而不是只在巫山和顺河镇两个地方跑。
“等会我们去顺河镇寄封信。”
“寄信?”巫冬九有些疑惑,平日里她也没怎么见巫慈下山, 他会和谁寄信。
瞧出巫冬九的不解,巫慈细心解释道:“外界也有巫山的游子,这次是阿蒙托我给一人寄去。”
一听是阿曼的要求,巫冬九立马就不追问了。
“对!”但是她又忽然站起来,“前段日子阿珣给阿索卡也写信了,我去问问她是否一起寄。”
巫慈笑得温和,“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瞧着巫冬九雀跃的背影,巫慈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太了解阿九了,知道他一旦提到这件事,她一定会想到碧珣。
这样他的计划才能进行下去。
……
“巫山所在是谁告诉你的。”
徐川柏皱眉,“让我想想,那名字委实有些古怪,是叫……”
听见意料之外的名字,巫慈面上仍然平静,“他在哪里?”
徐川柏笑着摇摇头,“寒刀,这可不能告诉你,毕竟他可是我唯一……”
从他嘴里套不出消息,巫慈也不想多费功夫,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寒刀,那你!”
巫慈脚步未停,声音顺着风飘进徐川柏的耳中。
“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寄信。或者让你的属下待在顺河镇,”他声音含着笑,“当然,前提是你觉得他们能平安无事。”
*
巫冬九到碧珣家中的时候,她还在垂头看着阿索卡写给她的信,明明已经看过一遍又一遍。
她悄声走到碧珣身后,故意吓唬她道:“这么思念他呢?”
碧珣果然如她所料,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冬九九!”
巫冬九捧着肚子不停发笑,惹得碧珣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
这般闹腾一会,巫冬九才歇下气道:“他都好几月没有寄信了,还这般念着他?”
碧珣红着脸不瞧她,“冬九九你不懂,等你以后有了爱慕之人就……”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就会明白我了。”
“好嘛,”小时候碧珣和阿索卡就喜欢黏在一起,分开几年了都还念念不忘,巫冬九还是有点佩服两人,“我今天就要离开去祭拜山神,顺路帮你寄信,怎么样?”
巫冬九本来以为碧珣会扑上来狠狠抱住她,却没想到她皱着眉道:“不应该半月之后吗?怎么这么匆忙。”
“阿曼说半月之后天气恶劣,就让我和巫慈提前去啦。”巫冬九笑意盈盈地解释道,瞧起来心情还不错。
可碧珣不放心道:“冬九九,你真的想清楚要做这圣使吗?”
她还记得前两天巫冬九并不愿意,面上神情格外恼怒。
看着好友真心实意的关心,巫冬九不想再撒谎,于是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
碧珣既是惊讶又不惊讶,她平日里其实能瞧出来巫冬九对巫慈阿那的不一样。明明说着很讨厌他,可又对他的行踪格外关注,有时候她甚至能看见冬九九眼睛一亮。
可她还是好奇,“为什么?”
巫冬九抿唇,脸上迅速泛起红晕,随后视死如归般闭着眼从衣衫里抽出玉坠。
“因为他送了我玉坠。”
这只是巫冬九随便想出来的理由,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是因为她和巫慈已经亲密无间。
碧珣捂着唇轻笑,巫冬九羞恼地盯着她,“不准笑!”
然而碧珣越笑越大声,“冬九九你可真傻,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碧珣!”巫冬九抱臂扭头道,“我不会帮你送阿索卡的信了。”
碧珣忍着笑意,伸手抱住巫冬九轻轻摇晃,“好阿九,别生气嘛。”
“等你回来我们就能下河摸鱼了。”
巫冬九轻哼,“到时候你烤给我吃。”
“好——”碧珣笑嘻嘻道,“我去拿信。”
巫冬九手上拿着信封朝碧珣挥手,“等我回来记得给我烤鱼吃。”
碧珣笑得灿烂,却答非所问,“等你回来理清你的感情。”
巫冬九故作不满地瞪她,碧珣只是笑着挥挥手。
巫冬九回到院子里时,巫慈和阿曼阿亚正面对着面交谈什么。可是等她一靠近,几人就都停下说话转头看向她。
“看着我做什么呀?”巫冬九挨着巫溪秀坐下,“阿曼,你们在说什么呢。”
重河在一旁轻笑,“说你路上若是闹脾气,让阿慈多担待些。”
“我才……”
可是转头看见巫慈盯着她温温柔柔的笑,巫冬九又默默将那句“我才不会”咽了下去。
“好了,”巫溪秀出声,“早点启程吧,夜里还能在客栈住上一晚。”
巫冬九和巫慈轻声应下,随后巫冬九便进屋去拿行李。
重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巫慈,“阿慈,阿九拜托你了。”
巫溪秀有些吃惊地看向重河,重河朝她轻轻笑着,眼神似乎在说“我都猜到了”。
巫慈罕见地沉默下来,随后才抬头眼神沉重道:“阿蒙,阿蒙父,你们一定要保重。”
巫冬九笑意盈盈地朝阿曼和阿亚挥手告别,几人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巫冬九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昨晚巫溪秀的异常也被遮掩过去,她真以为像巫溪秀说的那样,只是舍不得她突然长大成家,明明曾经还是跌跌撞撞闹着要跟在她身后的小豆丁。
看着巫冬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巫溪秀终于忍不住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她舍不得,舍不得,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她的阿九。
重河走上前拥住她,心疼道:“溪秀,我不知道你和阿慈在计划着什么。但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哪怕是死亡。
*
巫冬九和巫慈抵达顺河镇时已经临近傍晚,巫慈要了一间客房,随后告诉巫冬九他去寄信后便离开。
巫慈却并没有去镇上寄信的地方,而是拐进了暗卫所在府内。
他将两封信递给暗卫,“一封递给徐川柏,另一封给阿索卡……”
巫慈停顿片刻,“派人守在取信地,若是收信之人出现,活捉。”
暗卫双手接过信封,又多嘴道:“若是无人取信该如何?”
巫慈垂头轻笑,“若是没人,既是最好的结果又是最糟糕的结果啊。”
……
巫冬九自然不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等巫慈回来,巫慈离开后不久,她也跟着出去跑到街上闲逛起来。
“听说今晚瓦肆门口有表演呢,还是从云水城来的。”
“我可要去瞧瞧。”
“那就趁现在去寻个好位置,人多起来就看不了了……”
闻言巫冬九眼睛一亮,有热闹的地方一定有她。
想要赶紧走到瓦肆门口,巫冬九选择从一条狭小漆黑的巷子里穿过去。
巷子最多容两人通过,狭长又潮湿,一只野猫从巷顶飞快跑过,发出惊恐尖细的叫声。
巫冬九转身猛地踢开朝她飞来的石子,“谁!”
空气中一片安静,随后她侧身避开那人袭来的小刀,抓过手腕扣住那人的肩将其压在墙上,又顺着那人的手将小刀抵在其的脖子上。
刚想要用力划破那人的脖子,就听见他道:“是我。”
是巫慈的声音,巫冬九的动作愣住一瞬。
正是这一瞬的愣住,巫慈手一个用力挣脱开巫冬九,眨眼间又将巫冬九抵在墙上,用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虽然阿九很久没有练武了,但反应能力还是很好。”巫慈说着放开抵在巫冬九脖上的小刀,“可是仍然没有改掉心软的毛病。”
“我没有心软!”
巫慈声音里含着笑,“那为什么方才没有下手?”
巫冬九不懂他的想法,颇为无奈道:“因为是你啊。”
“不该是这样。”巫慈此时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笑意,“敌人可能易容成我、声音模仿我,你应该先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再来确认他的身份。”
巫冬九有些发愣,她还没思索清楚巫慈突然搞这一出的目的,他又揉着她的头顶笑道:“听说等下有表演,我们快去吧。”
于是巫冬九脑袋浑浑噩噩地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可始终得不出她满意的答案。
前方巷口传来一阵光亮,巫慈半只脚要踏出去时,巫冬九突然拉住他的手。
“巫慈,你在害怕些什么?”
所以一直让她多习武,所以方才试探她的实力,所以要她好好待在她身边。
见巫慈没有回答,巫冬九盯着他的眼睛又一次问道:“巫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巫慈眼瞳骤然收缩,眼神晃动不停,却是半句话答不上来。
巫冬九更加确信她的想法,脑中突然浮现月圆之夜巫慈说的那些胡话。
“怕我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