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周答应请安了。”
景林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给铜镜前的周答应请了安。
周幼檀妆扮好便迎了上去叫人免礼。
“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景林都带着圣旨来了,这闻祈必然是有吩咐的,他脸上挂着笑先让小太监将那碗药端了过去。
“这是侍寝后的规矩,周答应喝了吧。”
小太监端着一个白玉瓷碗低着头走至周幼檀的身前,瓷碗里盛着黑乎乎的汤药,光是闻着便是难闻。
她知道这碗八成是避子汤,闻祈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巧了不是,周幼檀如今在宫中式微怀孕了于她来说反而是麻烦,她干脆的将那碗汤药接过喝了个干净,身旁服侍的宫女儿紧接着便捧了一碟子酸甜可口的红杏干给她解苦。
景林又瞧着这位周答应将红杏干一并吃了下去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双手捧过身后的圣旨宣读。
周幼檀跪听圣旨,九华殿内的宫女嬷嬷太监也跟着齐齐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安殿周答应,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纯粹,性行纯良,克娴内则,率礼不越,晋封为正七品常在,赐号珍。”
“谢皇上隆恩。”
随着景林的声落,周幼檀深深一拜,再起身时圣旨便放入了她的手中,只是烫手的紧。
“奴才恭喜珍常在了,常在还是咱这位陛下登基以来,第一位侍寝次日就晋封的,足可见陛下的恩宠。”
“恭喜珍常在。”
……
不出一刻,杨安殿东偏殿那个草民出身的周答应被晋为常在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她位份低在侍寝次日被晋了位份倒不是最为气人的,这最让人妒恨的便是这陛下还给她赐号为“珍”。
她前脚刚被封了珍常在,后脚那如水般的赏赐便赏到了杨安殿。
现在满宫里都说这珍常在颇得陛下宠爱。
周幼檀来到长乐宫请安时已有些晚了,正殿内早已坐满了各宫妃嫔,就连一向来的晚些的贞妃此刻也坐在里头喝着茶。
她小步进去便行礼请罪,随着她半跪下来发髻上那支惹眼的碧玺双碟珍珠步摇也跟着轻晃了下。
“嫔妾给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今日给娘娘请安来晚了,还请娘娘责罚。”
倒不是周幼檀非得来晚,是那闻祈不安好心的派人拖着她,给她下绊子,这发髻上的步摇也是闻祈亲赏,吩咐景林瞧着她戴上的。
既是给她树敌,叫她不得不在昨日示诚后只能为闻祈所用,也是真想看看周幼檀到底有没有本事为他所用。
这所谓泼天的恩宠,都是试探。
皇后昨夜是没睡好,再加上冬日里她身子一向便弱,今早特意盖了一层厚重的脂粉,也难掩疲态,她瞧着下面的珍常在,下意识的便攥紧了手,水葱般的指甲压在手心里,可脸上却不露破绽,依旧装着那副贤良温柔的模样。
“外头天寒地冻,今早还刚落了雪,珍常在昨夜侍奉陛下,今日来的晚些也无所谓,坐吧。”
赐了坐,周幼檀便起了身子刚想过去,贞妃却不肯放过的发了难。
她盯着这珍常在发髻上那支越了规矩的步摇,便清楚陛下是真喜欢她。
若非如此又怎会侍寝次日就抬了位份,赐了封号,还赏她不合规矩的步摇叫她带出来招摇。
“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敢来晚,珍常在是不是太不将皇后娘娘以及满宫的妃嫔放在眼里了!”
“侍寝次日就敢来晚,以后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满宫里也就数贞妃敢在皇后刚饶恕完就出来刁难,她此刻美目圆瞪手中的茶盏也被她重重放下。
周幼檀低眉顺眼的朝着人跪了下来。
“还请贞妃娘娘责罚。”
皇后都不说什么,掌权的明妃也只是冷眼瞧着,偏生这贞妃敢仗着宠爱,仗着父兄的功勋肆意妄为。
说让她责罚,她就真责罚,压根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宫里的老人们对此都见怪不怪了,新晋妃嫔面面相觑的看着珍常在,随后便低下了头。
“那便罚了这珍常在三个月月例,以儆效尤吧。”
贞妃罚了,她身侧的瑶嫔,也就是她的亲妹妹倒觉不妥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开口提醒道。
“姐姐,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姐姐这么罚了岂不是不好?”
“没出息。”
她将衣袖抽出,转头便看向了皇后。
“娘娘,臣妾可是为了维护娘娘的威仪,娘娘没意见吧。”
“随妹妹吧。”
周幼檀也领了这责罚,随后起了身坐回了最末尾的紫檀椅上。
贞妃许是罚了这珍常在出了气,脸色也跟着好多了,便扯着自家妹妹在皇后的宫中拉些家常。
后宫妃嫔晨起来长乐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请完安便是坐在这殿中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扯扯宫里宫外的八卦,又或者说些什么刺儿一下昨日刚侍寝的妃嫔。
像是贞妃这种荣宠加身的妃嫔便还会炫耀炫耀近日皇帝新赏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晨省结束各宫妃嫔便回宫用早膳,但周幼檀却被皇后独留了下来,说是她昨日刚侍寝,今日要教些规矩给她。
“皇后娘娘。”
各宫妃嫔走了个干净,周幼檀便自觉跪在殿中,抬眸瞧着高位上的皇后。
皇后早就卸了刚刚晨省上的假面孔,此刻坐在凤椅之上喝着双锦端上来用于补身子的药,手心里还泛着红。
“皇上挺喜欢你吧。”
她语气不善,但瞧着这周幼檀确实算是乖觉,昔日的京州第一贵女,未来皇后,如今就这么自折傲骨的跪拜在她脚下,她又怎会不得意。
“陛下只是看着娘娘的面子,才对嫔妾多了几分怜惜。”
周幼檀这话说着,皇后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不少,她拿着帕子擦去了嘴角的药渍。
“坐下回话吧。”
殿内的小宫女便走了来将周幼檀扶起身,让她坐了下来。
“今早景林可拿了什么药给你喝?”
“未曾。”
皇后这才觉得心中的妒恨少了些,未给她喝药那便不是喜欢着周幼檀,只是看着上官家的面子给了这周幼檀一点恩赏罢了。
她摆了手,一侧的小宫女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走到了周幼檀身前。
“这是坐胎药,喝了吧。”
皇后早年间伤了身子难以有孕,所以太后和她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周幼檀早些有孕生子,她便能早日除了这个祸患。
周幼檀端起瓷碗,碗里的药瞧着便是刚熬好的,如今还冒着热气儿,喝进嘴中烫得很,她知道这是皇后刁难,只能忍着疼面不改色的将一整碗汤药喝了下去。
这坐胎药苦而发辣,不过这味道倒像是她今早在九华殿喝下的那一碗。
或许...闻祈给她喝的并不是避子汤?她压下心底的疑惑行了礼。
“多谢娘娘恩典。”
“行了,本宫也乏了,你下去吧,双锦,去送送珍常在。”
双锦便走上前去送周幼檀,说是送送她,实则是怕她耍小聪明将刚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周幼檀行了礼便跟着双锦出了长乐宫,随后又被另一个小太监送回了杨安殿。
……
回了杨安殿后,周幼檀并未回自己的东偏殿,先按着规矩给殿里的主位娘娘请安。
宜嫔倒是没为难她,赏了她一些钗环布料后便让她回去了。
杨安殿东偏殿。
周幼檀回来时,宫里的四个宫女儿得了消息便守在殿前给自家主子请安。
“给珍常在请安。”
“起来吧。”
纸鸢是她的贴身侍婢,她走上前先一步扶住了周幼檀,她眼眶泛红眼底乌青,想来昨晚也是担心了一夜没睡好。
周幼檀知道她焦心,便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进了东偏殿。
东偏殿内早已不如三日前她刚入宫时那般破败。
内府那起子小人惯会见风使舵,瞧着这家世最为落魄的周幼檀得了圣宠,一夜之间便从周答应成了如今的珍常在,自是上赶着巴结她。
殿内那些破旧落满了灰的破瓷瓶子,破桌子椅子都被换了好物件来,甚至还紧赶慢赶的给她这东偏殿早已泛黄不进光的窗子贴了新的明纸,屋里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
除此之外,周幼檀还瞧着了不少赏赐,闻祈早上差人送来了不少钗环布料,珍宝摆件儿,别的娘娘们虽说嫉恨,但也送了东西来,此刻摞了满满一屋子。
“纸鸢,将这些东西挑挑有用的便留下,剩下的就登记造册存入库房吧。”
她只是瞧了一眼,倒是没多大兴趣。
当年的镇国公府何等荣耀,周幼檀自小便是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多名贵稀缺的宝贝她没见过,此刻又怎么对这些东西上心。
她有些累了的被扶着坐在了内府新换上来的雕花红木坐榻上,玥瑶便领着殿里的宫女来给她贺喜问安。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只是这宫女后面有两个周幼檀未曾见过的生面孔,她先是让纸鸢赏了银子给他们,随后便把那二人点了出来。
“这二人是谁?”
两个小太监也从后面出来跪在周幼檀的脚下。
“奴才则安。”
“奴才则敬。”
“给常在请安了。”
纸鸢在旁跟周幼檀说了这二人的来历。
“内府早上新送来伺候常在的,说是常在晋了位份身边就跟着四个宫女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