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央宫。
郭才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照在身上,暖暖的,她回头发现萧寒逸已经不知去向。
昨晚睡得十分香甜,不知是不是萧寒逸是真龙天子的缘故,躺在他身边,内心竟然那样祥和,好像有一股气包围着她,很舒服,很安全。
郭才人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皇宫的生活真能这样好,她之前和姜夫人,魏夫人,吕夫人住一间屋子,那吕夫人经常给她甩脸子,吕夫人的父亲是一个县令,身份比她们三个贵重,所以,平时她只能处处忍让些。
“郭才人醒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
只见吴嬷嬷领着一群宫女整整齐齐进来,她们捧着衣服、首饰和洗漱的东西,站到了郭才人面前。
吴嬷嬷脸上的笑容甚是可亲,她上前扶了郭才人起身,“郭才人,老奴伺候您起床吧”。
郭才人稍微挡了下,“怎敢劳动吴嬷嬷”。
“才人快别这样说,您现在怀着龙种,又得皇上如此看重,老奴能伺候您,是老奴得福气啊”。
吴嬷嬷话说的滴水不漏,一点也看不出伤心。
她说着便扶起郭欣儿。
郭欣儿也不便再推辞,就由着吴嬷嬷伺候着,洗漱穿衣。
不大一会儿,郭欣儿就打扮好,今日给她穿的是一套镂金丝梅花花纹蜀锦,这样的料子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穿了。
她小声问道,“吴嬷嬷,这件衣服太过华丽,会不会太招摇了?”
吴嬷嬷笑道,“才人不必担心,这是皇上让尚宫局一早送过来的,皇上的话这宫里谁敢不听,是不是?”
【哎,我那个暴君爹爹啊,这不是给我娘亲找事么,宫里那些女的,哪个是省油的灯啊,穿的僭越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嘉云听到这样的对话,吐槽一句。
吴嬷嬷已经让人备了早膳,引着郭欣儿到桌前。
郭欣儿只看了一眼,就被震惊了,一个早膳,就足足有一桌子,她仔细看了,内心默默数了数,算上汤总共得有二十多样。
各种细粥精致小菜汤品,她从来不知道,早膳会有这么多种。
她努力掩饰自己的震惊,小口品尝着,有宫女在她身边布菜。
等她吃完,宫女们撤走。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跟她之前吃的早膳比起来,估摸着这顿能顶一个月的。
“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虽然迟了,可还是要去一趟的”,郭欣儿说道。
宫里规矩,后宫嫔妃每日要给皇后娘娘晨昏定省,她以前是最末等的夫人,给皇后请安时只能在二门外,是见不到皇后的,即便这样,她也要每日去,一日不敢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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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长眼啊”,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这是谁呀,敢在宫里这样冲撞贤妃娘娘?”
“是啊,这宫里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依嫔妾看,贤妃娘娘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要不然,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还不知道嚣张到哪里去呢”
说话的是祁嫔,顾嫔,江嫔,她们三个是贤妃身边的马屁虫。
【贤妃?完了,娘亲啊,这个贤妃只是叫贤妃,她可不贤惠,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宫女不小心把她一件喜欢的衣服弄脏了,她竟然直接杖杀了这个宫女】
【还有,有一次宫里看戏,一个位分低的夫人和她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服,后来这个夫人就失踪了,真是太吓人了,娘亲啊,你可要小心了】
郭欣儿因为她起晚了,怕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所以她抄的进路,还加快了脚步,却不想撞到了人。
以前,她做小伏低,从不与人起龃龉,眼前这个阵仗,她还没遇到过,没办法,只好先求情了,“嫔妾不敢,求贤妃娘娘饶恕”。
郭欣儿赶紧跪下求饶。
贤妃的“贤惠”她自然听说过,怎么会遇到贤妃?真是点太背了。
贤妃不阴不阳道,“你是谁呀?”。
她听说这宫里有位有孕的夫人被萧寒逸晋了才人,昨夜还让她留宿未央宫,所以今日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特意出来看看。
祁嫔谄媚道,“贤妃娘娘,这就是那位郭才人,有孕那位”。
这话说的够酸,她进宫也有些年头了,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眼前看到一个位分远低于她的才人有了身孕,这心里的火气,可想而知。
贤妃随意侍弄着刚染了腊梅花的指甲,冷笑一声,“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郭才人啊,怎么,昨夜宿在皇上的未央宫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贤妃娘娘,您看她穿的那身衣服,那可是只有妃位以上才能穿的蜀锦,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这不是以下犯上么”,顾嫔看了郭欣儿这身衣服,眼都直了,她还从没穿过这样华丽的衣服呢。
“来人,给本宫掌嘴”,贤妃道。
【放屁,你放屁,你敢动我娘亲,等我出去,一定弄死你】
【暴君爹爹,快来救我娘亲啊,她遇到坏人了,暴君爹爹!】
萧嘉云使劲喊着,可惜没有人能听得到。
贤妃这话出来后,赵嬷嬷上前,撸了撸袖子,“郭才人,老奴得罪了”。
说完,“啪”一巴掌扇到郭欣儿脸上。
赵嬷嬷体格子很壮,这一巴掌打下去,郭欣儿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手掌印。
【娘亲!】
【不许伤害我娘亲!】
【暴君爹爹,救命啊!】
萧嘉云在肚子里尖叫,她真恨,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是眼睁睁听tຊ着,她能感受到郭欣儿的害怕恐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欣儿被打了一巴掌,顿时脸上一股火辣辣的疼。
几个人看着郭欣儿的狼狈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就得这么收拾她们,看她们还敢不敢换着花样勾引皇上。
“这一巴掌,是打你狐媚子勾引皇上,你记住,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还妄想飞上枝头不成”,顾嫔骂道。
皇宫里的嫔妃虽多,可是能侍寝的就那么几个,高位妃子控制着侍寝的人,有些人进宫很多年连萧寒逸的面都没见过。
突然,一个低贱的夫人有孕了,还瞒了五个月才跟皇后娘娘说,这样的心计实在不能留,她们这心里的火,需要发一发。
“赵嬷嬷,今儿本宫是没给你饭吃么?”。
贤妃娘娘声音婉转,甚是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跪着的郭才人浑身一抖。
赵嬷嬷听了,拧着眉毛,又撸了撸袖子,要打第二巴掌,她刚扬起手,“啊”,一声惨叫。
接着就看见一只箭穿透了赵嬷嬷的手掌,血顺着流下来,她疼的跪在地上嗷嗷叫。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这是谁的声音?】
这叫声实在惨了些,萧嘉云只知道这不是她娘亲的痛喊声,可是,这怎么回事?
贤妃和她身边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胆子小些的宫女尖叫起来。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跑过来,怒着张小脸,指着赵嬷嬷训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竟然敢动手打主子?”
这是萧寒逸的一个女儿,叫萧嘉愉,从小就喜欢射箭骑马,她的生母樊婕妤,位分不高,也不算得宠。
“三公主”,祁嫔从慌乱中反应过来,跑到萧嘉愉身边,“公主,这是贤妃娘娘在管教嫔妃......”
【哇哦,有救了,有救了,镇国公主来啦,哇,是镇国公主啊】
这个三公主萧嘉愉,率兵闯进北梁的军营,救出被俘虏的南梁皇室,又带兵反攻已经沦陷的京城,最后用计谋得胜,真是有勇有谋,被封为镇国公主。
【“阿弥陀佛”,娘亲有救了,谢天谢地,看吧,关键时候那暴君爹爹真是没用,等我出去,一定要亲自向三公主致谢,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不对,我应该去偷兵书给她看,她最喜欢了】。
萧嘉云嘟嘟嘟个不停。
三公主认真听着,她就是听到有人喊救命才过来的,不想遇到这样的不平事,所以出手相助,在她面前就不允许出现这样恃强凌弱的事。
可她看了一圈周围,没有人说话啊,最后她把目光投到郭欣儿的肚子上,难道?是里面的小孩吗?
虽然不可置信,可她确实听到了这些话。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事,她默默提起手里的弓箭对准祁嫔的脸,脸上是一股子不屑,今日让你尝尝三公主的厉害。
祁嫔吓的哆哆嗦嗦躲到贤妃后面,“三公主,小心,小心”。
虽然三公主不受重视,生母位分也不高,可这小公主若真是射了她,只怕萧寒逸也不能怎么样她,最后就大事化小了。
贤妃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个三公主也太大胆了,三公主性子烈,可这样在她面前动手,也是头一次,“三公主以下犯上,一起教训”
贤妃的命令下了后,没有人敢上前。
三公主手里还有箭呢,若是被三公主射一箭,那,可就得自己受着了。
【哇哦,你们都害怕了吧】
【三公主,你好厉害,以后你就是我老大,等我吃去了,我要当你小弟,啊,或者小妹】
【你拉弓,我拿箭,你上马,我牵绳,咱们做一对兄友弟恭怎么样?】
萧嘉愉扑哧一声笑出来,兄友弟恭?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贤妃娘娘的鼻子真的气歪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她啊,不过一个公主罢了,能有多尊贵?说不定最后还是一个和亲的命运。
她给身边嬷嬷一个眼神,两个嬷嬷会意,悄悄从侧面包抄,按住了萧嘉愉的胳膊,拿下了她手里的弓箭。
三公主到底是个小孩子,被两个嬷嬷架住,毫无还击之力,只喊着,“你们大胆,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没有什么用,两个嬷嬷的手劲一点松的意思都没有。
贤妃上前赏了三公主一个耳光,然后狠狠道,“你们俩把公主送回去,另外,樊婕妤教女无方,让她以下犯上,本宫罚她在院子里跪足两个时辰”。
说完还不解气,上前又扇了三公主一巴掌。
郭欣儿想上前帮忙,可她这时也被几个嬷嬷狠狠压着,动弹不得,只得低头求情,“贤妃娘娘,三公主只是个孩子,娘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血脉啊,若真伤着了,娘娘怎么向皇上交代?”
贤妃冷哼一声,“哦,本宫明白了,你就是觉得有了皇上的血脉,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才僭越冒犯本宫?才敢穿这样一身衣服招摇过市?”
郭欣儿此刻说什么都错,贤妃明摆着要找她的麻烦。
“娘娘,只跪足两个时辰也太便宜她了,她定是教了公主许多忤逆您的话,不然,公主怎么敢在娘娘面前动箭,刚才那一箭若是再偏那么一点,就射到娘娘您的脸上了,这......”。
江嫔一句话说到了贤妃的心坎上,是啊,若是箭偏了,她岂不是要毁容了,那她这眼前的宠爱和富贵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贤妃听了才意识到严重性,她刚才只以为三公主对赵嬷嬷,是万不敢对她动手的,这样说来,刀剑无眼啊,她一张俏丽的脸若是毁了,那她可真的就完了。
“让樊婕妤在院子里抄写《大般若经》,不许人帮忙”,她黑着脸吩咐。
【你这个坏蛋,这样冷的天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还不冻死】
【我三姐姐是镇国公主,你们这是找死】
【救命啊,暴君爹爹快来救命啊】
郭欣儿这会儿反应过来,爬起来跪倒贤妃面前,“都是嫔妾冲撞娘娘,请贤妃娘娘饶了樊婕妤”。
“继续掌嘴!”。
贤妃踢开郭欣儿。
一个太监走到郭欣儿旁边,伸出厚重的大手。
“住手!”。
一个浑厚阴沉的声音传过来,众人顺着声音回头,见是萧喊逸站在后面,都跪下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萧嘉愉挣开,跑到郭欣儿面前,跪在她旁边,对着她的肚子轻声说,“弟弟你别害怕,父皇来了,不过,哎,贤妃是他心尖上的人,估计也不会罚她”。
【暴君爹爹就是个笨蛋,怎么会喜欢贤妃这样没脑子的人】
【就会争风吃醋,不过凭着一张俊俏的脸罢了】
【哎,男人啊,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萧嘉愉听了很震惊,这个小娃娃竟然敢骂她们的父皇?虽然她也这样觉得,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用下半身思考啊?
萧寒逸听了萧嘉云的心声,脸沉的像要吃人,一双眸子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