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不太好。
上半天艳阳高照,下半天雨毫无预兆就下了。
闻磊一下午跑了三个单位,外面闷得透不过气,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吹了会儿空调,又临时通知要下乡。
等要回家的时候又是个深夜。
暴雨连天,车开不进胡同。也没带伞,只能跑进去。
车上还有些资料晚上得看,还有今天下乡的记录本得整理,都不能湿,他准备回去拿把伞出来。
家里的大门一下雨就不好开锁,闻磊费了半天劲,身上全都湿透了。
本来不打算换衣服,可一想到那些资料,还是换身干净的比较好。
大门刚刚被风拍上了,他从地上把挡门的石块捡起来,伞夹在脖子上,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挡好门,闻磊直起身,看到门口站着人。
刚刚伞在头顶罩着,他又是弯着腰,就被骤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陈麦举了一把大黑伞,另只手还保持着要敲门的动作端在胸前。
那伞太大了,显得她在伞下愈发单薄。
大门口只有一盏白炽灯,苍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苍白的脸,红发如血。
闻磊一怔,抹了把脸上的水。
“你——”
陈麦只静静看着他,嘴唇颤抖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天上炸了一道雷,闻磊回过神,想起去拿资料。
这时陈麦说话了。
她问:“你去哪?”
“去车里拿点东西。”
“我帮你。”
“不用。”
闻磊快速打断她,回头的动作竟然带着一丝怒气,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莫名,缓了语气,说“你——等着就好。”
他跑回车旁,想到应该先让陈麦进屋,而不是站在这大雨下。
拿好资料,闻磊又跑回去,伞歪斜着倒在肩膀上,湿了一片。
陈麦乖乖的站在墙边,他顿了顿,才说:“进去吧。”
这是陈麦第一次看到北屋里的样子,上次来只在院里活动,没想到这里面空间还挺大。
进屋迎面是张圆桌,就是上次吃火锅的那个。墙边靠着半人高的窄柜,上面的电视歪歪扭扭的。
右边应该是他办公的地方,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是他的电脑,旁边立着电扇,角落里又放着个柜子,隐约看到有几个封在透明玻璃框里的证书摆在里面。
左边放着张单人床,衣柜。
整间屋子的陈设都很简单,家具像是东拼西凑的。
门框边上有两把伞,一把是她的,正正立着,另一把是闻磊的,深蓝色格子,胡乱倒在地上。
陈麦收回视线,闻磊在电脑桌前背对着她,不知在干什么。
从她进门到现在,他没有问过。
一阵风吹过,那把立着的伞也倒了。
陈麦把伞扶起来放在外面,关好门,屋里立刻被潮湿的暑气闷起来。
再回头时,闻磊已经站到电视柜那边,懒懒靠着,一条腿自然弯曲。
“陈麦,你来干什么?”
他说这话时低着头,陈麦看到他头顶的头发被雨打湿,根根挺立。
没等到回答,闻磊从桌子上摸来烟盒,慢条斯理点上。
不知为何,陈麦觉得他呼出的烟味不呛,兴许还混着他身上的皂香。
她走了过去,站在他对面。
“我——”她突然想到那天闻磊拨开手心那些碎片时说的话,抿了抿嘴,“我撒了个天大的泼。”
闻磊笑了一声,吐出的烟雾都不规整了,扭曲着飘向一边。
他挠挠眉毛,换了个姿势,说:“挺好的。”
“嗯。”
陈麦也跟着他笑,然后发现两人站的位置有些近,脚尖都快要挨到一起了。
于是她索性向前迈了一小步,彻底挨上他的。
抬头,闻磊沉如山的目光就在上方。
陈麦有些错愕,她有些看不懂那目光里的东西是什么。
于是靠近,于是琢磨,于是视线交织。
在可以触碰到闻磊的呼吸时,她停住了。
闻磊垂着眉,嘴角微微向下,无声无息的眼光落在她脸上。
外面适时划过一道闪电。
她看到那眼里有探究,有不解,有防备。
于是她退缩。
“我——”陈麦说话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早点休息吧。”
刚退回到原位,胳膊被大力扯住,半边身子倾斜着。
闻磊两指夹着烟,抽了一口,说:“陈麦,你来干什么?”
陈麦盯着臂弯发白的手指,想了想说:“分享一下我的成果。”
“什么成果?”
“撒泼。”
闻磊又笑了,像几分钟前听到她这么说时一样。
“就光这个?”
“嗯。”陈麦抬眼凝住他的,“就光这个。”
闻磊立刻松开她,倒换了下曲着的腿。
“那你现在要走吗。”
“嗯。”
他不说话了,指间的烟在呼吸间一闪一闪。
陈麦看得心痒,也摸出一根,趁他的还没灭,凑近吸燃。
闻磊躲都没躲,在火光中,她头歪向一侧,眉头轻轻皱出纹路。
“抽完这根再走吧,”看他挑眉,陈麦补充道,“觉得你有点失望。”
闻磊哼笑着:“你想多了。”
“那好。”
她转身准备绕过圆桌,手臂再次被拉紧。
不过这次只短短一秒,闻磊在她回头时已经向电脑桌那跨出一大步。
背影像声音一样正直。
“雨小了我送你。”
外面的雨声被他这么一说清晰地传到屋内。
陈麦站到他刚刚靠着的位置,端着胳膊。
他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不少,厚厚一沓,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一些红头文件的标识。
“你们没有什么保密协议吗?”
闻磊正整理着,疑惑抬眼。
陈麦用烟头指指桌上,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我在这儿合适吗?”
闻磊似是刚反应过来,拖长了调子“哦”一声,食指举在半空绕了个圈。
“那你转过去。”
陈麦还真乖乖转过身背对着他。
闻磊斜起嘴角,恶作剧得逞般地笑。
差不多把资料分类好,外面的雨也小了。
陈麦还是背对着他。
他站起身,走过去,本能想弹一下她倔强的头顶。
刚抬起手,那个男人揉她头发的画面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