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在诏狱难捱,你们要尽快决断。”
洛甯进屋的时候,正好是族长洛从峻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开口打断大小俞氏的互相推脱。
“府里公账上如今能挪出的银子不足一万两,剩下的……”
俞霜纨还没来得及吩咐下边的人收拾柏府的人留下的乱局,就被紧催着来了此处,又听得这五万两银子,此刻恨不能晕过去。
但她不敢晕,因为她知道自己这姑母的性子,除了爱子如命,还爱财如命,指不定就会将自己的嫁妆填补进去。
“侯府公账上怎么只剩了这些银子?”
洛从峻奇怪地问道。
“族长不知,这几年庄子上收成不好,京中铺子生意也一般,侯府各样的支出又大,能有这些富余已是我精打细算。”
俞霜纨虚弱又无奈地道。
洛从峻对侯府庶务不知底细,俞霜纨这么一诉苦也只得讷讷无言。
刚进来的洛甯心底却是明白的,侯府的家底确实不厚,但俞霜纨手里,还握着她母亲那些庄子和嫁妆铺子的收成,她幼时听母亲身边的妈妈念叨过,光那些铺子,一年的收益就不在一万两之下。
这些收益一半进了福庆堂,另一半除了供应公中,其中多半又进了俞霜纨的私账。
不过俞霜纨说没银钱,也不算完全哄人,因为她每年都要往娘家平宁伯府送不少银子,身边剩下的银子应该不多。
平宁伯的长女在宫里能爬到婕妤的位份,可是多亏了洛甯母亲的嫁妆。
“祖母,族长,母亲,甯儿来了。”
洛甯往前走了几步。
“甯儿方才在外边听到什么五万两,可是为了父亲的事。”
洛甯状似疑惑地问道。
“可不是,方才来了个神御卫,送来了你父亲的亲笔信,让拿五万两银子去诏狱打点。”
洛从峻道。
“甯丫头,你今日去诏狱见了你父亲,他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对你父亲用刑?”
俞霜纨苍白着脸问道。
洛甯的脸色瞬间变了,全身轻轻颤着,似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你是哑巴吗?还说不得话了,真不知杜氏怎么生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洛俞氏本就被那五万两弄得焦心,这会儿正好把气出在洛甯身上。
但屋子里洛从峻和俞霜纨却是从洛甯的反应里得知了答案。
“真用上了那诏狱里头的刑?”
洛从峻几乎要坐不稳身下的椅子。
那诏狱里的刑罚,别说洛坤这种养尊处优的,就是那武将绿林,那身铁骨也能给你一根根拆了。
“是,不过甯儿已经打点了里边的人,他们让大夫给父亲上药医治了。”
洛甯这话说的简略,不过听在此刻屋子里人的耳朵里,就是送了银钱,那些人才肯给洛坤医治。
“那还不快筹集银两送去,要是去晚了,我的坤儿就要没命了。”
听到儿子快要没命,洛俞氏这会儿脑子难得清楚:“你从公中挪两万两银子出来,若是不够你自己想办法。”
俞霜纨到口的诉难被堵住了。
“还有三万两银子我这边出。”
“凑齐后马上让甯丫头送去诏狱,兴许还能让坤儿少受些罪。”
这堂弟媳难得没有不知所谓地胡搅蛮缠,还将银子的事安排妥当,洛从峻松了一口气。
这屋子里最难受的就是俞霜纨,不知胸口疼得要命,连心也疼得不行。
两万两银子,除开公中那点,她自己就要贴补上一万多两,这样一来,今年给娘家的银子怕是要没着落了。
……
不过半个时辰,五万两银票就到了洛甯手上。
直到出了门,上了马车,洛甯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从诏狱里头出来的信,必是经神御卫验看过的。
可是神御卫为什么会将这封于审讯毫无用处的信送到侯府?
难道是那人的意思?
洛甯记得她第一次塞两百两银票给里头的神御卫时,那人还往青梧那边看了一眼,得到示意后才敢收下。
就在她思索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洛甯有些疑惑,她出府门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距离诏狱还远着呢。
“主子请洛大姑娘。”
采葛刚把竹帘掀开,马车前就出现了一个拱手而立的熟悉身影。
“青桐。”
洛甯惊讶道。
“是我,主子就在旁边的茶楼上。”
说话间洛甯已经就着采葛的搀扶从马车上下来。
洛甯跟在青桐后面,上了茶楼的二层。
“洛大姑娘自己进去吧。”
到了一座紫檀嵌玉石山水图围屏前,青桐退后几步,守在了一边。
洛甯满腹疑惑地继续往里走去,心想陆宥寻自己何事,毕竟他们几个时辰前才见过面。
“陆督主。”
洛甯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满桌丰盛的菜肴,这是茶楼吧,而且现在也过了用午膳的点。
“先用膳。”
“是。”
还好不是第一次同桌用膳,洛甯倒还算用得顺畅。
寂然饭毕,洛甯喝了一口茶,正思量着自己要出口的话,对面的人却是淡声开口了:“诏狱阴气重,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与你的脚伤也不利。”
“日后若是要在府里那些人面前做做样子,来此处就行。”
洛甯惊讶地抬眸。
那五万两银票真是出自对面这人的意思。
洛甯不惊讶自己的意图被这人知道,毕竟在诏狱里发生的事,只要这人想知道,便能立时一清二楚,她讶然的是这人竟然愿意主动配合自己。
“那些银钱留着自己花用,不必打点里头那些人。”
陆宥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督主!”
眼看着对面的人已经起身,打算往外走,洛甯忙叫出了声。
迎着那道淡沉的目光,洛甯第一次没有局促地回避,而是凝眸问道:“督主如此照拂小女是因着小女日后要嫁给府上的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