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地把车停在路口,打开背包,满是英文的药盒躺在最上面,药盒下面是钥匙、水果刀、纸巾、充电器等杂物,他扒拉了两下,从一堆杂物中捡出一根注射针管。
他用手机的翻译软件扫了扫药盒,屏幕上出现歪歪扭扭的中文翻译。
他取出一小瓶药,用针管抽出药水,药物只有五毫升,担心不够,又抽了一瓶。
他小心地地推针,把空气排出去。
这个道口本来车就不多,这两天前方道口维修,车流就更稀少了,没有监控,是最佳的动手地点。
他在脑海中预演了几遍即将发生的事。
何赛冰会乘坐出租车而来,附近的高档小区不允许出租车进入,因此她一定会在这个道口下车。
刘天时会开车来接她,在刘天时到达之前,他会假装问路人接近何赛冰,看准时机,用加了乙醚的手帕迷晕她,再将药物注射入她的身体。
如果刘天时先到,何赛冰后到,或者他在接近何赛冰之前,刘天时抢先到了,他会开车撞向刘天时,刘天时如果能被撞晕最好,他会在何赛冰查看刘天时伤势时注射药物。
第二种方案变数太大,所以第一种方案是首选。
正想着,一辆黄皮出租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何赛冰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但依然妆容精致,除了肚子膨胀,四肢依然纤细。
郭天地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女人如此美丽,透过这个美丽的女人,他仿佛预见了她怀抱着孩子的模样,那孩子躺在她的臂弯里,乖巧地对她笑,她温柔而幸福地笑着。
他要亲手杀死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彻底摧毁她的生活。
他忽然tຊ于心不忍。
他改变了主意,杀了孩子,不如杀了制造麻烦的人——刘天时。
何赛冰在打电话,片刻后,一辆豪车缓缓驶来,郭天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刘天时的保时捷。
保时捷停下,刘天时下了车,向何赛冰挥挥手。
郭天地猛踩油门,冲向刘天时。
突然,一声巨响,车身巨震,郭天地感觉天旋地转,万物倒转,头部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周遭黑沉沉,目之所及皆是黑暗,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以为自己已经下地狱了,一声刺耳的鸣笛声才把他唤回现实。
耳朵恢复了听力,头脑渐渐恢复清明,他想起来了,他开车冲向刘天时,一辆车突然冲过来撞上他的车,他被撞晕,此后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他爬起来,擦干头上和身上的血,他的车侧倒在草丛里,压弯了一棵小树,他打着车灯,周围亮如白昼。
刘天时的豪车还停在路边,车上没有人,何赛冰也不见了。
郭天地心虚,不敢报警,心道,一定要找到撞伤自己的人。
彼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刘天时已经遇害。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而来,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脏手就解决了大麻烦。
凶手是谁?是那个撞他车的人吗? 谁和刘天时有深仇大恨?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把可能的人全都筛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有必要置刘天时于死地的人。
刘天时死了,那何赛冰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活下来。
郭天地一高兴,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妈妈,真是天助我们,刘天时死了,何赛冰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了。”
“人是你杀的?”对面的声音冰冷严厉。
“不是我,妈妈,没有您的命令我怎么敢杀爸爸。我们的运气太好了,有人替我们解决了大麻烦。妈妈,等何赛冰生下孩子,您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将来继承方正集团,我也算没有白死。”
郭天地忽然明白了孩子对父母的意义,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希望,是未来,是父母存在过的证明。
“蠢货!那孩子必须死,我决不允许任何可以威胁到我的人存在!他不死,你就死,你选一个吧。”对面怒气冲冲挂断电话。
此后几天,郭天地时刻关注着社会新闻,没有何赛冰失踪的消息,也没有被杀害的消息,他去酒店打听,得知何赛冰已经退房离开,去向不明。
他冒名各种身份,向何赛冰的家人朋友打听,他们都没有何赛冰的消息,“最新的”消息都是何赛冰回了国。
何赛冰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被凶手带走了。
凶手为什么带走她?
他以为只要刘天时死了,那个老太婆就会放过何赛冰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老太婆如此狠毒。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有幸享受到她的偏爱,忽然之间,他幡然醒悟,他想错了,她只爱她自己,不爱除了自己
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她的儿子。
那个被她亲手送上死路的人,不也是她的儿子吗?
他忽然想起来,老太婆曾经讲过她小时候的故事。
老太婆很小的时候,被亲生母亲赶出家门,在深夜的雪地里,过了整整一夜。
“寒冷足以冻裂骨头”,老太婆如此描述。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读故事书上的别人的故事。
他从小生活优渥,没有机会体会那种冻裂骨头的寒冷,他曾经去西伯利亚游玩,极寒之地的寒冷他能轻松扛过去,他无法想象老太婆记忆中的那一夜到底有多冷。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冷的不是雪,不是夜,是心。
他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自心而生,如电流般延至四肢百骸,血管被冻僵,骨头被冻裂,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有预感,老太婆迟早会除掉他。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潜逃计划,一方面,他不想引起郭盈盈的怀疑,他要把郭盈盈这个包袱甩出去,轻装出行;一方面,不能引起警方的注意。
他的计划少不了老太婆的援手,可老太婆让他不要再联系,为了向老太婆递话,他利用了一心想发爆炸新闻的疯狂记者。
老太婆毕生所求安全感,她害怕发疯,害怕不确定,害怕变数。他要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定时炸弹,扔得越远越好。
老太婆为他安排好了一切,所谓郭盈盈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演员。
他冒着生命危险,苦肉计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三个从B市来的家伙竟然看透了他的谋划,而且还卑鄙无耻地向他下毒,他们不是警察吗!
他坐在审讯室里,和孟金、赵允执大眼瞪小眼,表面淡定,心里七上八下,警方到底调查到了什么,如果仅仅是刘天时的案子,那倒没什么怕的,反正他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如何解释他要潜逃的原因?既然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潜逃?警察不是傻瓜,没那么好唬弄,尤其是面前这两位。
老太婆说过,最高明的谎话就是说真话。
他决定老实交代。
“给刘天时打电话的快递员就是我,那天我的确见过他,但人不是我杀的,因为我出了车祸,你们可以去查就医记录。”
他详细交代了就医的时间和医院,警方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核实。
“我约见刘天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让何赛冰流产。”这是真话,只不过后半句他没有说,临门一脚时他改变了主意,目的变更为杀了刘天时。
果然,两个警察并没有看出端倪。
孟金问,“你和何赛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她流产?”
“我很讨厌她,因为她以前经常为难我妹妹,听说她怀了刘尔的孩子,刘尔把我妹妹害成那样,把我害得毁了容,他不应该有后代,他应该断子绝孙!”郭天地咬牙切齿,紧握双拳,皮肤紧绷得直接发白,脖子上青筋凸显,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刘尔恨之入骨。
但孟金马上抓住了漏洞,“你怎么知道何赛冰怀孕了?你怎么确定她怀的是刘尔的孩子?”
郭天地张口结舌,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我一直在关注刘家的动向,刘尔把我和我妹妹害惨了,我不能让他们好过。”
“监视?”孟金面无表情,内心冷笑,“你见到何赛冰的时间,地点。”
“忘记了。警官,昨天吃的什么我都记不清楚,那些细节我可记不住。”郭天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放你出去。想吧。”孟金往后一倒,仰靠着椅背,闭眼养神。
郭天地往后一倒,仰靠椅背,闭眼养神。他在学孟金。
孟金看不见,赵允执看得生气,“啪!”他猛拍桌子。
孟金吓得差点蹦起来,懵逼地看着赵允执。
“坐好!老实交代!”赵允执呵斥。
郭天地耍赖,拒不交代。
孟金和赵允执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在身体上惩罚,但可以在心理和精神上折磨人。
龙德在隔壁房间看着审讯过程,赵允执给他带了一份外卖。
“他在耍你们。”龙德道。
赵允执得意一笑,“我和孟队早看出来了,他没说实话。”
龙德微微一哂,“不,我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让你们看出来的。”
赵允执懵逼脸,“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