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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思弦不解地看着女子,她非完璧了不假,身为医者也不过是号脉才能判断。
  可眼前女子如何判断出的?
  她回想了下刚刚,瞬间明白是方才递东西过来时,她触碰了她的手腕。
  想不到居然也是医术高手。只是既然会医,为何任由脸上留下如此可怖的疤痕?
  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女子转过头,看着对面的牢房低声道:“贱.人。”
  没等宋思弦皱眉,女子似乎坐累了,身子已经躺在了草堆上,闭目叹息:“名字……我都忘了叫什么了,来这被唤最多的,就是贱.人。”
  宋思弦握着半片断刃,贱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世上,谁又比谁高贵呢?都不过是泥泞里挣扎活着罢了,你既不愿意说,我就叫你阿贝吧。宝贝的贝。”
  “阿贝……”女子似乎笑了笑:“倒是个好名字。”
  “你是因何事进来的?”阿贝问道。
  “我乃户部尚书苏明新纳的第八房小妾。”
  “苏明?”阿贝拧眉:“户部尚书?”
  “嗯。”
  “那这位是——”阿贝抬了抬下巴,指着老夫人。
  “原配。”
  阿贝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苏老夫人的娘家不一般,是永城伯府的嫡女。只可惜的是她一生无子,唯有一女,嫁入了城阳候府,是城阳候夫人,只可惜也故去多年了。”
  原来老夫人无儿无女,怪不得。
  “说道城阳候夫人,是个奇女子,与琅琊王家的小姐是手帕交,当时与王家小姐定亲的你猜是谁?”
  宋思弦听得昏昏欲睡,对这些事情都完全不感兴趣,人家定亲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她爱听八卦,可这些八卦的人,她都不认识。
  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啊。
  “旧时王谢堂前燕,琅琊王家定亲的淮左沈家,当今皇后的娘家——”
  当今皇后的确姓沈,淮左沈家……
  宋思弦瞳孔忽然睁大:“沈、沈——”她瞬间就精神了。
  “没错,是当今呼风唤雨的国舅爷,沈云州。”
  宋思弦不由得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玉坠,就听阿贝叹息道:“别看现在的国舅爷耀武扬威,是狠绝的角色,想当年……”
  “想当年与王姑娘情投意合,自幼一起长大,谁曾想当时的令贵妃,不顾王沈两家有婚约,执意娶王姑娘为六王妃。”
  “一桩大好姻缘就被拆散了,后来宴会上,当时皇后娘家的李姑娘当众诋毁王姑娘另攀高枝,嫌贫爱富,还是城阳候夫人当众站起来解的围……”
  宋思弦恍然大悟,怪不得抄家的时候,国舅似乎对老夫人格外的优待,又让自己过来照看,想不到是爱屋及乌……
  宋思弦下意识地多嘴问了一句:“那六王妃如今……”
  阿贝冷笑了一声:“六王妃?当时前朝斗争激烈,都以为皇后所出的太子不被崇帝喜爱,迟早被废,哪曾想最后太子如常登基大包,六皇子失势力,后来先皇登基三载就驾崩了,小皇子上位封了六皇子海昏侯……”
  “由大热皇妃变成了海昏侯夫人,三王五王都在宫变中被杀,而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仁帝登顶……”
  宋思弦听得连连点头,权势这东西,今日殿上客,明日阶下囚。
  她爹素来讨好的老尚书,如今全家上下都蹲号子呢。
  真真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啊。
  宋思弦忍不住看了一眼阿贝,她谈吐高雅,对这些高门大户的纠葛如数家珍,自然不可能是小门小户出身。
  可为何又落到如今的境地呢?
  她本想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转念一想,盲人面前不说瞎,戳子面前不说短话。
  阿贝既然对自己释放善意,自己没必要揭人伤疤。
  她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自己又何必问她伤心事,往她心口撒盐。
  于是,向来话多的宋思弦只奉献了耳朵,安静地听。
  反倒是阿贝谈兴上来,忽道了句:“女人啊,无论是再好看的,再有底气的,可也不能完全相信男人的鬼话……”
  男人?
  想必阿贝进大牢,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与男人分不开。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阿贝忽然叹息了一下,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宋思弦刚吊起来的兴趣,本想说,狱友的乳.腺也是乳.腺。
  后来想想,听了心里更犯堵,都是天涯沦落人,都惨。
  不提也罢。
  想到这,外面忽然一个大雷响起,原本晴朗的天,又似乎下起了雨。
  宋思弦忍不住想,国舅爷当时冲着她摇了摇头,是稍安勿躁的意思吧。
  可后来被人叫走,说是发水……
  不会将自己这摊子事,忘了吧?
  如今不比在苏府,从苏府逃脱可能是中等模式,可若是从大牢越狱,直接就是地狱模式了。
  宋思弦忍不住有些烦躁。
  沈云州此时也很烦躁。
  “冲垮?”他身着蓑衣站在高处,看着瓢泼大雨,忍不住怒斥道:“这是京郊,天子脚下,自先帝时,永定桥年年修缮,国库银子拨了不少,如今你说要垮?”
  说着,他一把拽住了年轻官员的衣领。
  年轻官员全然不惧:“崇文五十年太子主修,崇文五十三年六皇子主修……年年修,银子是不少,可这国库的银子用了多少在桥梁上……”
  沈云州的手骤然松开了,他甚至亲自将年轻官员的衣领抚平,“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崇文五十五年进士,赵谦。”
  “你熟悉水利?”
  “熟悉不敢,略通皮毛而已。”
  “以你所见,如何能解京畿之困。”国舅轻捏着拇指,抬眼问道。
  “炸桥。”
  此言一出,周围官员响起了倒吸声。其中一人站出来:“大胆,永定桥若是炸了,下游百姓岂不遭殃?”
  “胡说八道!”
  “岂有此理!”又有几名官员站了出来。
  国舅冷笑道:“你们不同意,你们可有什么主意?”
  “这个——”
  “反正不能炸桥……”
  国舅捏着手指,寒着脸视线也冷了下来,被他一双清冷的视线注视,周遭的官员怯于他强大的气场,不得不低下头。
  唯有赵谦梗着脖子,与国舅爷对视。
  沈云州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将你的想法都如实说出来,说仔细了。”
  “大人——”
  “国舅——”
  没等众人再次反对,不容辩驳的声音响起:“其余人等,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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