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妈妈大声命令他站住。
阿华回头看他妈没追上来又往东跑几步才停,一脸小得意,欠欠的,气得他妈恨不得把他抓过来胖揍一顿。
金小银笑着打圆场:“熊孩子故意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您也去?”
阿华妈妈顾常宁是卫校毕业的护士,打针输液什么都会,家属院的孩子生病没少麻烦她,顾常宁从不嫌烦,所以比她大十几岁的金小银也很尊敬她。
顾常宁点头:“烧火做饭快。”
金小银看叶知秋:“小叶也这么说。”
顾常宁问:“小叶师傅以前不烧炉子?”
叶知秋:“我家那边是农村,不缺木柴和麦秸。”听到开门声看过去,很是意外,“婶子也去?”
顾常宁回头看到魏春花也很意外,她记得自家老陈说过,赵家的地锅常年不用都生锈了。
魏春花:“我也喜欢烧地锅做饭。听你们说木柴,忍不住出来问问哪里有木柴。”
金小银古道热肠:“东北边山脚下。一块去吧。”
“可是——”魏春花的目光扫过叶知意、顾常宁和吴清莲以及她身边俩军嫂,最后停在金小银身上,欲言又止,像有什么顾虑。
吴清莲嘴快又想说什么,抬眼瞧见对面的叶知秋,虽然叶知秋没往她那边看,她也不由得把话咽回去。
金小银笑着说那边木柴多,够她们这些人捡的。
跟吴清莲一起的军嫂补一句,每人捡一点留着煮面炒菜,平时煮粥或蒸馒头还是用炉子。
顾常宁点头:“早晚不着急可以用炉子做饭。中午煮面用热水,一把火就够了。”
“那就一起吧。”魏春花想关上门,出来俩孩子,“你俩也去?”
赵家兄妹二人点头。魏春花一脸为难:“不用在家看书?我问问你妈。”
“别!”俩孩子异口同声,赶忙回屋。
魏春花关上大门,很是无奈地小声说:“作业早写完了,还把孩子关家里。”想不通儿媳妇怎么想的,“这年月——就算以后能考大学,也不差一天半天的。”
金小银恭维:“你家那俩也乖。换成我家这俩,我敢关门,她俩就敢翻墙。”
“翻墙可不行。”魏春花朝孙朵朵和孙小兰看去,“女孩子还是得文静点,以后才好嫁。”
孙小兰不客气地翻个白眼。
魏春花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笑着说:“这孩子,不爱听?是不是嫌我唠叨?”
孙小兰心道我嫌你脑子被裹脚布裹严实了。
大清灭亡怎么就忘记通知你!
金小银见状担心她语出惊人,慌忙接过话茬:“别搭理她,不懂事的东西。”
“就您懂?”孙小兰白了她妈一眼。
金小银抬手指着她,魏春花拉住她的胳膊:“她还小,长大就懂了。咱们先去捡柴。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认认路。”
金小银听到这话就跟她说前面是渔村。
吴清莲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慌忙挤到叶知秋身边,看到顾常宁又把话咽回去。顾常宁见状笑着看吴清莲。吴清莲不自在地别过脸,手不老实,轻轻扯一下叶知秋。
顾常宁摇了摇头,快走几步追上金小银和魏春花。
叶知秋顿时想捂脸:“干嘛啊你?什么事还得避开阿华妈妈?”
吴清莲压低嗓子:“大事!魏老太太那么多心眼,嫂子要是跟她说可以跟渔村的人换东西,她不会为了给儿媳妇出气告到上面去吧?”
“就这事?嫂子又不是你。你不多嘴,我知道可以跟渔tຊ村以物换物?”
吴清莲松了口气:“我忘了。孙多余的小老太太比我聪明。”
叶知秋差点被她的话呛死过去:“我看你比孙多余还欠。上次说她老她气得想打你,还敢提小老太太?”
吴清莲松开叶知秋的衣袖:“不让她听见不就行了。”
叶知秋见她俩跟大部队拉开距离:“快点吧你。”
到金小银跟前,叶知秋叫她歇一会,换自己推几个孩子。
半道上,叶知秋问迷糊和阿华的弟弟累不累。俩六七岁大的孩子跑累了。上车待一会,又嫌被束缚了手脚要下来。
叶知秋已经能看清山脚下杂乱的树枝,就把阿华的小妹妹和小糊涂抱下来,一手牵一个,换吴清莲推车。
周卫光和金小银没骗叶知秋,山脚下确实有很多半死不活的树。金小银把斧头给吴清莲,吴清莲勾到树枝,跟她一起的俩军嫂伸手轻轻一拽就听到咔嚓声。
金小银从车上拿几根麻绳,树枝掰断放麻绳上。
魏春花见状惊呼:“忘了拿绳!”接着又说,“我以为放车上就行了。”
金小银递给她一根:“也是我忘了说。”
“你们够用吗?”魏春花问。
顾常宁看着叶知秋说:“我和小叶师傅不经常用地锅,我俩一根绳子捆的就够用了。”
叶知秋点头。
金小银补一句:“青莲她们几个都带了。”
魏春花有些窘迫:“那多不好意思啊。”
金小银笑了笑:“没关系。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那谢谢你。”魏春花说完,把麻绳展开放地上。
背对着她的吴清莲翻个白眼,真不好意思的人可不是你这样。换成叶知秋会说先帮我们掰树枝,下次来再捡。就算不想跑空,人家也是说随便捡点搁怀里抱着就行了。
亏得自己见她热情,逢人就笑就觉着她好相处。
孙小兰绕到吴清莲前面,不经意间看到她的表情,禁不住睁大眼睛。吴清莲瞪她:“不捡树枝看什么看?”
孙小兰挑了挑眉,竟然不是她一个人烦魏春花。
吴清莲朝干枯的树上一斧头,孙小兰吓一跳,吴大姐怕不是疯了?赶忙离她远点。
金小银不禁说:“你慢点。树下都是孩子。”
魏春花连连点头:“对对,别吓着孩子。”
吴清莲朝孩子们看去,看起来没吓到:“哪有那么胆小。都离远点,我把上面的干树枝砸掉。”
孙朵朵一手拉着一个弟弟到叶知秋身后。阿华也一手拉着一个到他妈身后。
咔嚓几声,地上多了几根朽木。魏春花很是利索的把树枝踩断,随手捡起一截迷糊手臂粗的树枝给最先过去的金小银。
金小银:“我家还有。”
“您跟我还客气?”
金小银笑着接过去。
魏春花把手指细小的树枝扔地上,比小孩手臂细、比成年人拇指粗的树枝放绳上。
顾常宁的眉头微皱,又觉着自己小人之心,便假装没看见绕到叶知秋身边,跟她一起捡吴清莲刚刚敲断的。
金小银家的柴捆好就叫俩闺女帮吴清莲捡木柴。
魏春花走近:“我家也快好了,我也来帮小吴捡吧。”
吴清莲不禁看一眼魏春花,她不是一直没停,怎么还不够啊。吴清莲找魏春花的柴堆,见确实不高,心道我误会她了不成。
金小银不禁问:“小吴,看啥呢?赶紧掰树枝,回去还得做饭。”
顾常宁瞥一眼魏春花,就问:“小叶,我们的差不多了吧?”
叶知秋点头,接过大儿子递来的树枝:“迷糊,好了。”又对顾常宁道,“老周不在家,这些也够我们用一周。”
闻言,顾常宁把绳系上,把她和叶知秋的那捆柴放车上去,又随手把金小银的放上去。跟吴清莲一起军嫂把她们自己的放上去,还不忘把车头空出来。
一群大人小孩帮忙,一会儿就把吴清莲的柴捡够了。
地上还有不少小树枝,魏春花问:“这些不要了?”
金小银点点头想说渔村的人经常过来,听到魏春花说:“放在这里也是浪费,我捡了吧。”
金小银又想说没地方放,然而还没说出来就看到魏春花拎着自己的那捆柴放车头。孙小兰正想把小糊涂放上去,见状顿时急眼:“糊涂坐哪里?”
魏春花一愣,看到她怀里的小孩,神色尴尬:“叶师傅我——”
“没事,小孩子精力好,叫他自己走。”人怕出名猪怕壮,叶师傅已经出名,倒是不怕出名,但她怕麻烦。
魏春花摇头:“还是拿下来吧。”
叶知秋笑着说:“真不用。他俩没少跟我去副食厂。一来一回也跟这里差不多了。”
“是吗?你可别骗我。”
叶知秋心道你又不是没去过副食厂,装什么装。但她面上不露分毫:“骗你干嘛?再说了,半道上闹困还得我抱。您就放上去吧。”
“那我就放上去了。”魏春花把捆好的树枝放上去,又把众人不准备要的树枝收拾收拾放上去,拍拍身上的草屑,“好了,可以了。”
叶知秋张张嘴,她还真不客气。
金小银习惯性推板车,吴清莲习惯性到一旁扶着。魏春花在金小银另一边一会儿捶腰一会儿揉手腕整理衣服,看起来很忙。
叶知秋顿时忍不住腹诽,赵政委哪根神经搭错了把这个老娘弄过来。
该说不说,有些老人不受待见真不怪儿媳妇。
叶知秋抱起小儿子,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耳边传来轻笑声,叶知秋吓了一跳,扭头看到顾常宁,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做什么亏心事了?”顾常宁揶揄。
叶知秋慌忙摇头:“没,没有。”
“我看见了。”顾常宁抱起小女儿,朝魏春花看去:“跟她客气她还真不客气。”
跟在金小银、吴清莲和魏春花身后的两位军嫂猛然回头,叶知秋吓得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两位军嫂后退,叶知秋下意识找顾常宁。顾常宁微微摇头,不慌不忙地问:“有事?”
“你俩说什么呢?”其中一个军嫂问。
叶知秋想说没什么,顾常宁直接说:“有人嘴上不好意思,手上一点也不客气。”
二人诧异,顾常宁什么时候这么不客气过。
顾常宁确实很少在家以外的地方说长道短。可任谁抱着几十斤重的小肉墩走在及膝的荒草地上都很难不烦躁,“这么深的的草,快比小糊涂高了。小叶说糊涂可以自己走,她也信?又没瞎!还不如李老师呢。”
叶知秋很紧张,她怎么比吴清莲还鲁莽。两位军嫂连连点头。叶知秋很意外,又觉着在情理之中,谁都不是傻子。她放心下来笑着打趣:“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怎么说?让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背着柴,咱家孩子坐车上?”顾常宁朝魏春花翻个白眼,“我还想着她把柴放上去,我脱掉外套垫在上边,糊涂和我家妮儿还可以坐。结果,她又弄一堆树枝放上去。葛朗台吗?”
叶知秋不认识葛朗台,听她的语气应该跟周扒皮差不多,“糊涂,不许到处说啊。”
小糊涂使劲点点头,捂住嘴巴,奶里奶气地答应:“谁都不说。”
顾常宁不禁同情叶知秋母子三人:“摊上一个李老师还不够,又来一个她婆婆。”
叶知秋摇头:“别这么不忿。”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顾常宁说完,另外两个军嫂很是不客气地点头。
叶知秋:“不用我出面,有人治她。”
顾常宁很坦率:“没听懂。”
叶知秋噎了一下,耐心解释:“咱们这里的锅不好用。我用报纸试过我家的锅,有缝漏烟。要是魏春花把屋里搞的乌烟瘴气,李老师不跟她急?”
顾常宁脱口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想起什么:“听说李老师很爱干净?受不了木柴塞满厨房吧?”
叶知秋点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挑水。虽然没洗干净过。”
顾常宁:“你怎么知道?”
叶知秋:“她家俩孩子的衣服板正,看起来干净,仔细看能看到很多污渍。你的护士服那么白,应该有法子吧?”
顾常宁朝小糊涂身上看去,小糊涂大声说:“我的衣服最干净!”
听两人说话的军嫂之一不禁说:“你妈就是做衣服的,能不知道怎么把布弄干净吗。”
“我的就是最干净的。”
军嫂后悔多嘴:“干净,干净。”伸手朝他脸上捏一下,听不懂人话的小人精。
小糊涂抬手给她一巴掌。
魏春花回头:“她们几个说——”看到小糊涂的动作,诧异,“我当她们在后面干嘛?原来跟孩子打闹。”
吴清莲回头看到小糊涂扬起小手又来一下:“周家那俩小的一天比一天皮,以后有叶知秋受的。”说完感觉有人瞪她,吴清莲一点也不意外,朝斜前方的迷糊看去,“说说都不行?”
迷糊板着小脸:“你不能不说吗?”
“不能!”
迷糊气得指着她:“不许去我家!”
“我就去,明天就去,!tຊ”
迷糊想说什么,点着小脑袋说:“去吧。”
吴清莲诧异,这倒霉孩子想干嘛。
翌日清晨,放下碗筷,迷糊就催他妈去上班。叶知秋奇怪:“你怎么比我还积极?锅碗还没刷。”
“妈妈快去。”迷糊推一把叶知秋,就去院里找抹布。
抹布搭在晾衣绳上,他个小孩哪够得着。叶知秋把抹布给他,迷糊的两只小手推抹布,指挥弟弟把板凳靠墙放。他擦干净就使出吃奶的劲把桌子拉到墙边,又去拿扫帚扫他和弟弟吃掉的馍渣米粒。
叶知秋把厨房收拾干净,人家俩也把堂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叶知秋摸摸俩儿子的小脑袋:“没发烧啊?怎么这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