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护国公府,蟾光院。
彤云已经在暖阁外守了足足三个多时辰,却始终没等到李持盈出来,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李持盈和李绯月见上面时便已经过了午时,如今三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然从郑州挪到了西沉的方向,两人仍坐在暖阁里未曾出来过。
彤云蹑手蹑脚地走近,侧耳听了听暖格里的动静,问同样守在暖阁外的易欢道:“你可知主子们何时才能出来?”
易欢奇怪地瞥了彤云一眼,秀眉微拧。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过是谈得时间久了些,我家姑娘还能吃了五姑娘不成?你别忘了,这可是护国公府!”
彤云极力忍住想翻个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道:“府上有门禁,姑娘不便回去的太晚。”
易欢哦了一声:“那你等着,过会儿我进去催催。”
话音刚落,李绯月略带了些焦急的声音就从暖阁里传了出来。
“易欢,快去请府医来!五妹妹不知为何突然昏倒了。”
“姑娘!”
彤云当即惊呼一声。
她听清李绯月的话,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尊卑了,推开暖阁的门就往内室闯。
易欢想伸手去拦彤云,但李绯月一声催得比一声急,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小跑着往前院去请府医。
彤云三两步闯进内室,一抬眼,便看到李持盈正软绵绵地倒在李绯月怀里,双眸紧闭,似是做了什么极悲伤的梦,眼角有些许水光闪烁。
“五妹妹刚刚人还好好的,说着说着,身子忽然就不受控地往后倒,若非我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额角怕是要撞出个窟窿来。”
李绯月将李持盈的身子往贵妃榻里侧推了推,招手示意彤云过来。
“你家姑娘可是用了什么不易克化的食物?观五妹妹的面色,也不像是身子羸弱的那类,怎会突发昏厥呢。”
彤云绕到贵妃榻的另一侧,伸臂将李持盈护至身后,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李绯月和李持盈之间的距离。
“我家主子向来身体康健,今日晨起时精神头尚好得很,用得也都是素日常吃的菜色。”
“敢问大姑娘,为何我家主子在这暖阁里跟您独处了两个多时辰,再见时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彤云说得不卑不亢,壮起胆子直视着李绯月的眼睛。
李绯月正愣了一瞬,随即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护主的!”
“既然你怀疑是我对五妹妹动了手脚,那我辩解多少也无用。”
“等易欢请了府医来,自会证实我的清白,府医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彤云没有说话,用身体将陷入昏迷的李持盈遮了个严严实实,眼底满是怀疑。
易欢脚程不算慢。
但护国公府占地太广,便是用了轿撵,府医出现在蟾光院院门前时,也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彤云和李绯月便也僵持了整整一炷香。
易欢领着府医走进暖阁,发觉彤云正凶巴巴地瞪着自家姑娘,立刻嚷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五姑娘没调教过你规矩吗?竟敢这么不尊敬姑娘!”
“易欢。”
李绯月没有理会彤云略显失态的眼神,出声轻斥道。
易欢不服气地瘪了瘪嘴,迈步退到暖阁的角落里站定。
府医在护国公府里伺候了十余年,早就养成了一身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本事。
在听完李绯月的简短描述后,府医径直上前给李持盈把起了脉。
“这……”
鬓发花白的府医皱起眉,捋了捋胡须,谨而慎之地又把了次李持盈的脉。
半刻钟后,府医终是起身走到李绯月面前,俯身拱了拱手。
“大姑娘,若老夫断定的没错,这位姑娘当是中了一种名为‘三生梦’的迷香。”
“竟是三生梦!”
李绯月的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据我所知,三生梦已经有数年未曾出现在京城,五妹妹久居深闺,怎么会沾染上这等腌臜玩意儿。”
说完,李绯月抬眼看向府医。
“这迷香可有解药?”
府医叹着气摇了摇头。
“三生梦据传源自西域,只需指甲大的香饵,便能使闻香者大梦三生。”
“此物并无解药,只能凭着闻香者本身的意志苏醒过来,若是沉醉其中,便唯有生机耗尽这一条路。”
彤云始终紧盯着李绯月脸上的神情变化,却没能瞧出半点破绽。
她自幼被秦氏挑中伺候在李持盈身旁,能够坐稳大丫鬟的位置,靠得就是这一身观察入微的本事。
此次护国公府之行处处透着诡异,彤云下意识便将怀疑的对象放到了主动递来帖子的李绯月身上。
自从回到李家,彤云便察觉到自家姑娘较从前多了些恣意,少了些拘泥。
彤云自认极了解李持盈,知晓她并不是那种会沉溺于幻梦中的人。
但此时此刻,彤云还是忍不住担忧起这所谓“三生梦”的后果来。
“五妹妹自有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李绯月安抚了彤云几句,接着又道:“五妹妹这副模样也不宜再挪动,不如就在蟾光院歇下,我派人到府上知会二叔母一声。”
李持盈还昏睡着,此处只有彤云能拿这个主意。
彤云的思绪飞速转着,下一瞬便换上了副恭顺至极的神情。
“那奴婢便替姑娘谢过大姑娘了。”
她俯身行了半礼,状似不着痕迹地提议。
“夫人近日身子不适,大姑娘不若派人到龙吟卫的府衙知会我家少爷,也能有个人替姑娘做主。”
李绯月思索片刻,爽快地答应了彤云的请求。
“如此也好,正巧我也想见见三哥哥。”
“劳大姑娘费心。”
彤云又郑而重之地俯身道谢,心里不停乞求着。
“大少爷,您可一定要来啊!只有您来,才能知道到底是不是护国公府的人给姑娘下了迷香……”
*
李持盈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锁,额上时不时便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凝出。
彤云看得心焦,恨不得钻进梦里将李持盈拉出来,在榻边急得转圈。
最后只能向易宁讨了一铜盆的温水,打湿帕子,一遍遍替李持盈擦着脸颊和脖颈上的汗。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李绯月命人在院内点起油灯,将整个蟾光院映得恍若白昼。
彤云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李钰到了护国公府的消息,整个人坐立不安。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兵戈碰撞的沉闷响声。
彤云赶忙走到窗边去看,却一眼便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