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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庭尧沿着去南嘉市第二十中学的路一直骑,碰到孟芳起的时候,她正蹲在路灯下将掉下的车链子套好,外面挡板有些翘起,她从路边随手捡了块石头敲着。
  此刻已经是深夜,尤其还下着雨,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
  “芳起!”计庭尧见状忙撑好自行车跑到她身边,连手中另一把伞都来不及打开,直tຊ接把自己的伞拿过去帮她遮住雨。
  “刚没有注意,可能缠到草,这边有点弯了。”孟芳起却一脸抱歉地抬头看他。
  计庭尧盯着她的脸,她浑身都湿透,原本烫得微卷蓬蓬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湿漉漉往下滴着水。计庭尧心里有些不好受,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他的自行车,他一把将孟芳起拉起,用自己袖子帮她擦去脸上水珠,说:“先回家去,你先穿我的衣服。”
  他就要脱下身上这件毛领的棉大衣,孟芳起连声阻止他:“用不着,这么冷,我里面衣服没湿,我心里有数的,我们回吧。”
  她倒是没有坚持要继续找票子。
  回程雨渐渐小了下来,两人到家没多久,外头雨便停了。孟继平还没睡,将门敞开着在那儿等他们。孟芳起看到直催促他:“这么晚赶紧去睡觉,别弄得明天上课打瞌睡。”
  孟继平不走,抬头看了眼计庭尧,计庭尧若有所思,他望着毫无察觉的孟芳起,说了句:“继平去睡吧。”
  孟继平这才走开。
  大概是受凉的缘故,夜里孟芳起发起烧来,还是计庭尧夜里睡得迷糊,下意识去揽身边的人,手心不正常的温度将他惊醒。计庭尧爬起来拉了灯一摸孟芳起额头,温度有些高。她跟着睁开眼,头晕得难受,她忍不住伸手轻拍了两下头。
  “你可能发烧了,我去拿体温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计庭尧边下床边问她。
  孟芳起又揉着眉心摇头:“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等计庭尧取来体温计一量,果然是发烧了,温度38.3,有些高烧,不过看她精神还可以,也暂时没有别的症状。计庭尧用搪瓷洗脸盆从外面端了小半盆温水进屋,他并不怎么会照顾人,不过帮她简单擦洗手腕动脉,又将毛巾给她搭在额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忙活,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赶紧睡吧。”孟芳起躺在床上见他忙前忙后,她拘束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她平日里照顾人都成为一种本能,一种习惯,上个月计庭尧腿脚不便住在这里,她也将他照应得妥妥贴贴,这会儿反倒不适应起来。
  计庭尧以为她嫌热,觉得她温度还不算太高,忙把最上面的被子掀开一半,又将掉落的毛巾重新放好:“不能捂着,可也不能受凉。”
  孟芳起不乱动了,她手脚都塞在被子里,灯就照在她头顶上,她半眯着眼望向计庭尧轻声说:“我没事的。”
  他的确是个好人,孟芳起心想。可同样的,某种异样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
  还好她身体素质比较不错,凌晨时分,计庭尧不放心又探了探她额头,烧已经退了。他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睡下。
  家里气氛骤然变得奇怪,孟芳起一大早,只留个“粥在锅里”的字条在饭桌上就出了门,家里几个人都猜到她干什么去了。夏红缨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对孟继平视若无睹,在见到字条后更是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都是某些人干的好事!”
  而孟继平呢,他再一次偷偷瞟向计庭尧。
  计庭尧极其不擅长处理这种家庭矛盾,他跟孟芳起结婚,两人结为真正的夫妻,他一直觉得他作为丈夫,应该在自己经济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孟芳起解决问题。至于她的女儿、弟弟,他和他们相处融洽就足够,他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的事,在之前的大部分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或者计庭尧始终没有把孟家其他人真正当作他的家人。
  但是此刻孟芳起不在,那两个小的针尖对麦芒,夏红缨别看年纪不小,却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计庭尧免不了要从中调停,然而他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红缨你骑自行车去厂里,一会儿我送继平去学校。”
  家里现在总共就三辆自行车,孟芳起和计庭尧各骑一辆,还有一辆是结婚时计家给的聘礼,之前给孟继平骑了一段时间,现在夏红缨正式工作后两人就轮流用。
  夏红缨闷闷喝着碗里的粥,点了下头,孟继平明显有些慌张,他自觉计庭尧有话要跟他私下讲,声如蚊蚋应下:“好。”
  孟继平对计庭尧要跟他谈话这件事非常害怕且羞愧,毕竟他一直崇拜且认可计庭尧,他想在计庭尧面前保持自己的好形象,就像他想维持自己跟新朋友的关系那样。
  在去学校的路上,两人特意走了平时孟继平不常走的路线,两人独处的时候,孟继平做好了有一场硬仗要打的准备,没想到计庭尧却跟他说:“继平,我不问你票你究竟拿到哪儿去了,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计庭尧没有跟这么大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其实以孟继平的年龄也不能算做孩子了。但计庭尧知道自己在这个年纪时的心理状态,他不想把孟继平当病人那样看待,上来就默认他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孟芳起,他相信她教出来的孩子总归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孟继平忐忑抓着车架,原本编了一肚子的话,此刻都派不上用场。
  不等他出声,计庭尧又跟着说:“我向你保证,在不涉及违法的情况下,你告诉我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姐,而且我会想办法将这件事圆过去。”
  他声音温和,做下的保证却掷地有声,不由得令人信服。孟继平几乎只考虑了半分钟,忽然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说:“姐夫,我告诉你。”
  计庭尧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看向他。
  “其实票被我送人了。”孟继平扶着他的自行车车把,怕计庭尧反悔,又急急说,“就是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之前我们班总有同学欺负我,他帮了我好几次。听他说,他姐要结婚了,他家里想给他姐买个彩电做嫁妆,可就是一时弄不到票,我这才想着送他的。”
  计庭尧皱紧了眉头。
  孟继平以为他不相信,忙发誓说:“这次我真的没撒谎……其实答应后我就有些后悔了,红缨那么喜欢,姐姐也要把票拿出去卖钱……但是,话已经说了……我不想对他食言……”
  计庭尧仍旧不说话,孟继平没办法了,站在一旁又说:“要不然你直接告诉我姐吧……”
  计庭尧终于开口:“继平,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都好面子,但是家里情况你也清楚,下次做决定的时候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好了,这次就算了,上车吧,这件事我替你保密。”
  孟继平如释重负笑了笑,忙跳上后座,而相反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计庭尧却心事重重,显然更是添了几分忧虑。不是计庭尧不信任孟继平,只是如果孟继平没撒谎,他愈发担心孟继平口中的朋友人品,哪个普通的中学生能安然接受朋友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张彩色电视机购物券,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极其重要且珍贵的东西。
  在学校门口,计庭尧停下车,在嘱咐过孟继平上课认真后,他忽然又出声唤住正要走进校园的男生,笑着对他说:“什么时候也把你朋友领到家里做做客,你知道的,你那些朋友,我也就认识隔壁的小毛。回头你们要是在家里复习,我还能给你们点参考意见。”
  孟继平毫不怀疑,咧嘴笑开:“好的,哪天我问问他的。”
  “还有。”计庭尧又说,“你得跟夏红缨和你姐道个歉,特别是你姐,她昨晚为了去找票都生病了,夜里发烧,也不知道早上情况怎么样?”
  “啊,那没事吧?”
  “不清楚,后来退烧了,希望没什么大碍吧。”
  计庭尧从二十去医院的路,有一段和回家的路重合,他特意从这一段路走,没有见到孟芳起的影子,想来她没有找到应该上班去了。勉强解决完孟继平的事,计庭尧却没觉得半点轻松,他开始反思自己这种行为的对错,或者他也太过冲动。万一他的做法是错的,岂不是害了孟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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