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换上了一身便衣,果真实现了诺言,和她一起离开东宫,漫步街市。
他们身后,只带着君逸、君烽、香容三人。
没想到夏枝汀刚出东宫,只是好奇地在路上多瞄了那么几眼......绝了!
那该死的小叶子居然换上了一身乞丐的装扮,在路上候着她?
这一回,好巧不巧,她刚好跟这位老同事对上了一瞬视线,再装作没看见,那就不合适了。
对方显然是一脸怨气。
夏枝汀只好悄然朝对方使了几个眼色。
她很努力地瞟了眼身边的凌霁,表示太子真的把她盯得很紧,实在是交接不了情报,下次一定。
小叶子翻了个白眼,拖着一身落魄的装扮收拾收拾便离开了。这太子没病吧?成天把人盯这么紧??
“见着什么东西了?”凌霁这时突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她一分心,他就能敏锐地察觉到,莫名失了安全感。他总是这样,暗戳戳地与那个见所未见的人计较起来......
夏枝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不明白殿下的住处之外,怎么还有些行乞的人逗留。”
闻言,君逸主动上前答道:
“回太子妃,这是因为殿下宅心仁厚,心系民生,一些流民听闻殿下的恩名,不惜远道而来,看看能不能混上一口饭吃。”
“殿下心善,认为他们落魄也有朝廷的原因,从来没有责难过他们,有时还会出手相助,所以才会这样。”
夏枝汀轻轻点头,凌霁在历史上的名声果真不是盖的。
他主张的政策和思想,从来都不是空口胡说,而是真的亲力亲为,不愧是她的白月光少年郎。
但是这样纵容流民也有许多不妥的地方,大颐边境一日不平,民间的温饱问题依然存在,流民就会源源不断地涌过来,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她也不希望二皇子那边的“同事”,居然借了这个机会混入其中,害得她在这里也过不上安生的日子。
“殿下仁厚,百姓人心所向,是件好事。”
夏枝汀委婉劝说着,“但是东宫外头的门庭形象,还是要规整干净些才好......”
“原来爱妃是在嫌我门庭不够清净。”
凌霁摩挲着扳指,沉思片刻考量道:
“君逸,明日就放公告出去,东宫之外方圆百步,不再收容行乞之人。”
“孤先前对待他们,已经足够包容。你就说,凡是老实本分恪守规矩的人,该有的救助,孤也不会少了他们的份,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命令既下,他又垂眼看她,似在哄人一般,温柔问道:“有求必应,可还满意?”
夏枝汀莞尔一笑,毫不吝惜地称赞道:
“殿下德才兼备,能令众人心悦诚服,我自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这样做算是非常人性化了,能让府外逗留的流民自觉离开,而且还不会留下什么怨言,可谓是各个方面都有顾及,虽然还是治标不治本。
凌霁却继续追问说:“既然满意,有什么奖赏吗?”
夏枝汀有点懵,细柳似的眉疑惑地弯起,他是真的想要什么奖赏不成?
“殿下,我不过是千户出身,家里送来的嫁妆不多,怕是有点拿不出手。”
“可我本就没有想从你身上拿什么东西。”
凉风渐起,拂过夏枝汀玉腻的脸庞,街边檐下铃铎轻响,少年微扬的笑容上染了一丝柔和的霞光。
“别总是唤殿下,就唤我的名字,或是明湛......都可以。”
明湛,凌霁是新取不久的字。
男子的字,一般是在及冠礼之后由师友帮忙起的,所以一般也是师友才会用这样的称呼。
让内人称呼字的情况,倒是少有极了。
夏枝汀略显惊讶,眨着眼眸试着唤了声:“明湛?”
少年的眉眼还是那般柔和,身影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整个人说不出的倜傥恣肆。
以他们目前的相处方式,再用上这样的称呼,莫名像极了关系非同寻常的红蓝知己。
他重新执起她的手,笑着低低应了声,“行,以后就这么唤吧。”
凌霁的视力极好,似乎远远就看上了一家小吃铺子。
“小二,来两串桂花糯米团子。”他扬声招呼道,也拉着她的手快步朝那走去。
“来咯客官~”
不一会儿,两人手上各自多了一根糯米团子串,边走边吃。
夏枝汀看着手中的串儿,眉梢不由自主地荡开一抹喜色。
这种糯米团子的个头跟糖葫芦差不多大,有白的有绿的,用竹签串成四个,外面粘过了桂花糖浆,入口糯叽叽的,吃着还有桂花的香甜气息。
这是一种她在现代时很喜欢吃的街边小吃,穿来大颐王朝之后,却是一次也没吃过。
难道凌霁也很喜欢吃这个吗,这么巧?
......
秋日的夜总是降临得早,街巷里的灯火窸窸窣窣地亮起。
如果忽略掉那些窝在转角、不知生死的流民,京城还是一片车水马龙、盛世昌平的景象。
突厥来犯之势固然不容小觑,但是战乱之地目前仍在遥远的西北,对大颐盛京的影响不大。
少年手持竹签,一口一个,很快便将自己手中的糯米团子吃了个干净。
可是夏枝汀的嘴很小,一个团子得分两三口才能吃下去,那阵糯叽叽的咀嚼声时不时传去少年耳边。
凌霁放慢了步伐,陪她漫步灯火人间。
他倒是有些享受这种咀嚼的声音,听着听着,他感觉身边的人儿都快成了糯叽叽的糯米团,而且比串上的团子还要糯得多。
他心情莫名舒畅,眉梢都快弯出褶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忙着咀嚼的腮,轻唤道:“枝枝。”
这么甜糯又可爱的小姑娘,就是要唤作枝枝才好听,管她喜不喜欢。
夏枝汀娇怨着蹙了下眉,又缓缓舒展开来,这一次她没再出声抗议,当是默许了。
枝枝就枝枝吧,也许她吃起东西来,是真的很像一只鼹鼠。
她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糯米团子,抬头看向凌霁,或许是出于她对那声“枝枝”的报复,一种莫名的恶趣味油然而生。
“明湛哥哥。”少女弯眉浅笑,声甜软糯地唤。
凌霁的步伐蓦地一僵,脑海中的记忆和画面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混乱。
她唤他哥哥......合适吗?
他再次定眼瞧了瞧夏枝汀,论身高,眼前的少女分明比他矮了一个头。
她十七岁,而他现在已经弱冠......是可以叫哥哥的。
他心里释然了,轻松地应道:“在呢。”
“那边的灯笼好看,我想去那边走走。”
“好。”凌霁朝那边转了个弯。
夏枝汀也跟随他的步伐,迈入被灯火粉饰了太平,仿佛还是大颐盛世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