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远,纪南舒其实听不见何璇说了些什么。
但看着贺砚礼瞬间苍白的脸色,她能猜个大概。
这是她第一次,在贺砚礼身上看到惊慌失措。
只是,心中升不起任何快感。
只觉得可笑。
那天在老宅,她亲眼看着他和旁人纠缠在一起。
那张孕检单也没有作假痕迹。
既然如此。
此时又何必表现得非她不可。
反正,‘纪南舒’都已经看不见了。
她别开脸,不再去看贺砚礼作何反应,一眨眼,却落下泪来。
“乖宝,怎么哭了?”
纪南舒胡乱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眼前温柔漂亮的母亲,轻轻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我真的好幸运。”
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替自己。
也替沈清梨。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羡慕沈清梨的。
从醒过来到现在,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被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什么感受。
无论是爸妈,还爷爷奶奶,都在围着她转。
她好像一个盗窃了别人幸福人生的小偷。
赶去殡仪馆的路上,贺砚礼抓紧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指节泛白。
双唇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他离开医院的时候,是怎么和何璇说的呢。
他说,不可能。
他说,南舒不可能会死,他不信!
对。
这不可能。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在发抖。
都在恐惧。
他明明那么坚定的觉得不可能。
他相信,只要到了殡仪馆,找不到南舒的遗体。
就能证明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只是他这段时间太疏忽南舒了,所以她惩罚他一下,仅此而已。
南舒这个人。
看上去好像温温柔柔的,但实际上气性很大。
从小就这样。
小时候有同学因为她的出身笑话过她。
从那之后她一句话都没和人家说过。
见面都默不作声地绕道走。
她也不争辩,就是安安静静的,划清界限。
他越想越觉得。
南舒就是在和他闹脾气。
可这一切的心理安慰,都在他赶到殡仪馆,拿到一只还带着温度的骨灰盒时,功亏一篑。
“你是纪南舒的丈夫?那麻烦出示证件,签一下字。”
“纪南舒呢?”
贺砚礼呼吸变得急促,寒冬腊月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抓着工作人员的手臂,近乎乞求地开口:“你让纪南舒出来好不好......让她别闹了,我知道错了。”
在殡仪馆工作的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但像贺砚礼这样,不相信妻子已经去世了的,还是头一个,他劝道:“先生,请您节哀......”
“节什么哀!南舒又没有死。”
贺砚礼一把甩开他的手,焦急地四处找了起来,步伐越来越快。
跑进一个灵堂又一个灵堂。
找着纪南舒的身影。
“南舒!舒舒......我来了,你别生气了好吗,我求你了。”
“舒舒,我来接你回家了。”
“舒舒,别玩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先生!”
工作人员一个人拦不住他,叫了保安过来。
好几个人才合力将他拦住,没有继续影响其他死者的家属。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衣服凌乱,神情恍惚。
过了许久,工作人员见他冷静了一些,才重新把骨灰盒递过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需要好好活着。”
贺砚礼仿若未闻。
眼神连焦点都没有Лимонная отделка,只喃喃道:“她没有死,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怎么会舍得死......”
“先生,”
工作人员误解了他的意思,安慰道:“其实,没有看到器官捐献者的遗容,对家属来说可能是件好事......”
“器、器官捐献?”
贺砚礼突然回过神来,脑袋却发懵,“什么器官捐献?”
“您太太离世前签署了器官捐献书,您不知道吗?”
工作人员有些愕然,“我们接到她的时候,她能用的器官都已经被摘除了。不过,因为癌症扩散,个别器官不能用,她的遗体相对是保存得比较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