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端坐在土方上,以发覆面,形同枯槁。
「我的女儿,承我血脉,能占出夫君命格。」
他说完这句话,长久地闭上了眼。
皇帝问众人:「谁是他的女儿?」
昏暗的监牢里,大姐和二姐镇定如常,我坐在角落里,微微出神。
四妹害怕得抱住我的胳膊不放:
「三姐姐,我什么也不会。」
她才十五岁,刚过及笄,胆子素来很小。
那年我陪着我娘去庙里烧香,下山的时候,大雨滂沱,有个小乞儿追着小狗,闷声摔倒在泥坑里,挡住了我们的马车。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让我娘救下了她,因此这十年来,四妹总是和我更要好。
我抬起她的脸,让她看我的眼睛:
「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我捏了捏她的掌心:「当然,你知道我的本事。」
我们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他也有些惊讶:「怪不得。说是出于四人之中,原来他正好有四个女儿。」
我爹姓严,给我们取的名字也很简单,依次是白露、谷雨、惊蛰,冬至。
皇帝问了我们的姓名,又问我们测命卜卦的本事。
第一个回话的是大姐严白露。
「民女能辨人善恶。」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对于大姐来说,任何人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对方是善是恶。
皇帝道:「人之善恶,你就是说了,也不能验证。」
第二个回话的是严谷雨。
「民女能知人寿数。」
皇帝来了兴趣:「那你看朕能活多久?」
二姐俯首叩拜:「陛下万岁无忧。」
皇帝不信如此敷衍之词:
「你不敢说。那就在场的人,你说个死期最近的,朕要看灵验与否。」
03
二姐挺直身子,环视四周,缓缓抬手,指向了角落里:
「他。」
皇帝顺势看过去——
「他?」
那是个貌不惊人的侍卫,他瞬间跪伏在地,脸色白了一度,身子微微颤抖。
我跪在二姐身边,趁机抬头偷看,却被眼前浮现的画面惊住了。
我强行稳住心神,注意到那侍卫埋低了头,却将手移向脚边,指尖搭在靴子内侧。
那里只可能藏得下短刃。
皇帝朝他踱步过去,那侍卫却暴起冲刺,手里闪过冷寒银光。
「是刺客!」
慌乱声四起。
我从地上抓了捧土,朝那人的脸撒去,抽出皇帝的长剑,双手往前送去,刺穿那人的胸膛。
那侍卫睁着发红的眼睛,无力地垂下头去,血液自剑刃往下滴落。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惊魂未定,重重地喘着气,转过身去看皇帝。
但先看到的是四妹。
她仓皇地回头看我。
她趴在皇帝怀里,就像是要舍身护驾。
反观离得更近的大姐和二姐,仍然跪在原处。
这倒是让我冷静下来,扔开剑,跪了回去。
皇帝看了眼身上的四妹,冷冷推开了她,走到我面前:
「你叫什么?」
「严惊蛰。」
「你会武功?」
「不会。」
他往前半步:「那你刚才是什么?」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民女的天赋是,能预见死亡。只要看到了那人,就能看见他的死亡光景。」
相比前两位,我震惊到了皇帝。
我往前伸出手掌来,虎口被剑刃深深划开。
「今日是民女第一次用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皇帝端详过我的手掌,拾起了那把剑,在手里慢慢转着把玩。
「那这么说——你也能,看见朕的下场?」
「是……寿终正寝。」
皇帝轻笑着,不置可否,转而环视四周,将目光投向了四妹。
四妹慌得跪到地上:「我……」
大姐替她禀明身世:「这是我家四妹,是养女,并不会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