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当初修葺这园子的时候,不讲究多精美,雅就行。冬日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今日一看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够两人半通行,道路旁栽种着许多花草,单从颜色和搭配上来看,刘管事是费足了心思的。园子正中央是一小片湖,湖面上架着一腾空连接湖两端红漆的木桥。桥旁靠近岸边的地方设着一个小亭子,四周有细纱拢着,里头摆放着圆桌和圆凳外加一描绘了竹景的屏风。
夫人走到岸边,经过架在水面上的一小段廊桥到亭子正中的凳子上坐下,苍蓝和芙蕊就站在夫人的身后侧。桌上的吃食是提早备好的,芙蕊上前给夫人倒好茶。
夫人喝了一口茶:“既是来赏花的,你们就放松些,不必拘束,左右我这也没什么吩咐,你们可去前头多瞧瞧。”
听了这话,苍蓝笑着看看芙蕊,见芙蕊没什么反应,就用手杵了杵,芙蕊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见她们这般,轻笑起来:“怎么?我还会吃了你们不成,我这真没有什么需要人伺候的,你们去吧,我在这独个儿待会,有了吩咐我自会叫你们。”
芙蕊抬头看了眼夫人,见夫人点头示意,又和苍蓝对视一眼,“是,谢夫人。”便和苍蓝一同出了亭子。
两人走出廊桥一段距离后,苍蓝悄声问道:“夫人第一次说的时候,你为何没反应?”芙蕊站定再不肯往前走,在背对着亭子的方向盯着眼前的花,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开口问到:“苍蓝,你觉得夫人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如何?”
苍蓝想了想,奇怪的回:“那自然是好的,夫人心善,对待我们从没有任意苛责打骂的。”
“是了,你也说夫人心善,对待下人没有任意苛责打骂。可若是我们不是在这府中,不是服侍咱们夫人,而是别府的夫人老爷呢,你觉得你刚才的行为还会像刚才那样被轻轻揭过吗?我们是奴婢,全仰仗着主子们活,主子们对我们好,那是福分,可我们也得分清这个好应不应当。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们好,我们就更应该做好分内事,为夫人分忧,不可因为夫人心慈,就忘了身份。”芙蕊轻声说着,是告诫也是提醒。
苍蓝还是笑着说:“你呀,就是太过于小心翼翼,总是端着,夫人刚才是真的让咱们出来赏花呢,偏你多想了不是,你瞧你瞧,这花多好看啊。”
芙蕊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再说就会惹人生厌。对于这花芙蕊实在是没什么兴致观赏,可既是夫人开了口,那便在此处多逗留一会吧。
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见夫人还是没有唤人,芙蕊开始往夫人的方向望去。夫人背对着她们望着另一头的景,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刚侧过脸,就见不远处来了一个人,芙蕊急忙拉着苍蓝往夫人那走去,苍蓝不明所以:“怎么,可是夫人唤我们了?” 芙蕊摇了摇头,用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人说:“来人了,我们得回去。”
在那人到来前,芙蕊和苍蓝回到了夫人身边,夫人听见声音转过身问:“你们怎么回来了,不多瞧一会?”芙蕊答道:“夫人,有人来了。”夫人瞧着芙蕊这谨慎的模样,笑着说道:“无妨,今日是我带你们来赏花,想来那人也只是来知会玉儿醒没醒,你们自去吧。”
话刚说完,那人已到了亭子前头,是刘正。他还是一袭黑,衣襟和袖口都绣着竹样,向前利落的行礼,开口说到:“夫人,老爷今日事务繁忙,派我来跟夫人通报一声,今日晚饭不必等他。还请夫人早些安置,老爷今夜会晚归。”
苍蓝和芙蕊在人到来前就站在了夫人的身后,见是刘正,苍蓝的脸就红了起来,嘴角更是没下来过,她看向芙蕊,见芙蕊像个远离了世俗的小尼子似的,低着头没反应。她就轻轻拉了拉芙蕊的袖子,靠近耳语到:“是刘正,真是长得一表人才,可惜是个护tຊ卫,若是个公子哥可是也不输咱们老爷呢。”芙蕊拉回袖子,继续低着头用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老爷也是你能编排的,夫人可还在这,小心夫人听到,仔细你的皮。”
苍蓝看着芙蕊一本正经、不近红尘的样子,心里起了作弄的心思,便继续耳语到:“你瞧你,我觉得刘正好看,这还说不得了,府里多少丫鬟想嫁他呢,偏你正经,我瞧你俩可是般配。”
芙蕊立即想到了昨晚,顿时又气又羞,脸上飞起的红晕一半是恼怒,一半是被人打趣的羞怯。回话时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你...你可真是,不知羞。”
刘正的眼力和听力虽不是极好,可也还是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的,就说他刚才说老爷晚归、夫人不必再等时,眼角的余光便瞥见后头的两位丫鬟在窃窃私语。左边那位活泼一些,爱笑,一直跟右边那位说着话;右边那位倒是一直低着头,说一句回一句。夫人还未回话,她俩倒像是吵了起来,一直低着头的那位抬起头来,脸色红润,像是生了气,鼓涨着脸,有点可爱又有点好看的。
芙蕊的话说出了口,顿觉失礼。夫人和正在等着回话的刘正都望向了她,芙蕊的脸更红了,像煮熟了的虾子,整个人匆忙低下头去,诺诺不做声。苍蓝这下子也老实了,心里暗暗懊悔为何非得招这位祖宗。
夫人稳了稳心神,朝刘正说到:“知道了,你去吧。”刘正知道那俩丫头怕是要受罚了,可也不关他的事,便利落的退下走了。
整个院子突然安静了许多,芙蕊一下子跪倒在地:“夫人,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苍蓝也被唬的一道跪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请夫人责罚。”
夫人喝了一口茶,心里想芙蕊平日里是一个安静本分,事事周到的,怎今日如此失礼。后又联想到刚才那句话,再接着想到来传话的刘正,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知你们慕少艾,可也得分场合,今日只是在府中园子,若是在别府呢,那可是要被人耻笑的,说我不会管家。”话说到这,停了。苍蓝和芙蕊心里俱是一惊。
“今日便罚你俩半个月的月钱,再各去领左手五板子,下不为例,都起来吧。”夫人接着说到。
“是。”两人站了起来。
苍蓝听完这话,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没松,脸上带有苦色。芙蕊却是面无表情,她知道这责罚并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