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废墟上。
他双眼猩红,眸子里满是破碎的疼痛。
周围人还在惋叹。
有的人甚至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说贺毓怜平时对他们有多好……
程远洲却不想看,也不想听。
他脑子里自动忘记了这件事,想着回家看看。
贺毓怜一定在家里等他!
程远洲视而不见,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可推开门,一股冷寂扑面而来,带起地上的灰。
他环顾四周,家里空无一人,出奇的安静令他心中不安起来。
“贺毓怜。”
程远洲推开次卧的房门,扫了一眼,只见床铺整整齐齐,衣柜里也空了。
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卡车声。
他以为是贺毓怜回来了,连忙跑出门。
可出门一看,却是一个士兵。
士兵看到他,一脸惊讶:“团长,您在家?刚才我送夫人去港口,夫人怎么刚留洋回来,又要出国了?”
程远洲脑中好像被轰炸机炸开来:“你说贺毓怜没事!!?”
士兵莫名其妙:“没事啊,只是看上去好像受了伤……”
怔愣片刻,程远洲才反应过来抢过车钥匙开往港口。
所以刚刚那一具尸骸,不是贺毓怜!
没事就好!
活着就好!
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上海港口。
港口人很多,他逆流而行,挤了许久才挤进去,可他四处张望,就是找不到贺毓怜的身影。
这时“呜呜——”一声,轮船的鸣笛声传来。
广播里传来声音:“和谐号即将启航。”
程远洲顿时凝住脚步,似有所感的望向启航的和谐号。0
船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甲板上,风吹起她的裙摆,随风飘扬。
程远洲心跳如鼓擂,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
他着急大喊:“贺毓怜——”
下一秒,甲板上的贺毓怜闻声回头。
四目相对,两人眼底的情绪各有不同。
“别走!”
程远洲匆忙挤过人群,想要冲上和谐号。
就在这时,船笛长鸣启航离岸,程远洲只能眼睁睁看着甲板上的贺毓怜越来越远——
贺毓怜有些诧异,趴在栏杆上,看着程远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追她的吗?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要不是刚刚坠入江面,她想清楚了很多,恐怕现在看见程远洲,还会忍不住心软……
程远洲见贺毓怜坐的轮船离他越来越远,也终于挤到了栏杆处。
他趴在栏杆上大喊:“贺毓怜,你回来!”
可他的声音被大海的浪声和鸣笛声给挡住了。
贺毓怜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看口型应该是喊她回去。
她心底觉得可笑,就此收回视线,进了船舱。
程远洲呆呆的看着她刚才伫立的甲板,以及越来越远的轮船,最终消失在海岸线。
这一刻,程远洲感觉整颗心都被挖了出来,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五年后。
上海军区,冬天的雪下了厚厚一层。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军区食堂的彩电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唱歌跳舞,十分欢乐。
过年留在军队过年的军人以及军人干部都聚集在食堂,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十分热闹。
“这个歌真好听。”
“呦,这个小品好看。”
几个小兵蛋子围着电视机,盯着电视上的明星,目不转睛。
男人在一起,自然就不免谈论起了女人。
他们从争论起电视里的人谁好看起,到谈论起自己的对象。
“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对象,我过年就回家了。”
“我已经二十好几了,要是还不谈对象,都老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成团长都三十好几了,不也没回家过年吗?”
话落,就感受到身后一股压迫感。
几人噤声,看向一旁的程远洲,但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疑惑。
这时,程远洲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副团顾磊戳了戳他,揶揄:“听见没,成团长,这帮兔崽子问你年纪这么大,怎么还是单身?”
程远洲不悦蹙眉,放下筷子,起身:“我出去一下。”
而顾磊则开始给大家聊八卦:“你们成团长不是没结婚,是结了又离了。”
这句话飘进程远洲心里,他目光沉了沉,才走出去。
外头还很冷。
程远洲站在屋檐下,开始抽烟。
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皱皱巴巴的,有些地方都是白点子。
却依稀能看出,这上面是贺毓怜。
“还在想着你前妻呢?”
顾磊从屋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并不清晰的照片:“都已经旧成这样了,扔了吧。”
“都已经五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她一走这么多年,不会再回来了。”
“你还是接受首长的建议,重新相看,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得了。”
程远洲低头看了看照片,大拇指抚过,看起来很珍视。
这是他从结婚申请书上扣下来的,八年了,早就看不清了。
他只有笃定的一句:“她会回来的。”
夜空中,两个红色星点闪烁着……
第二天,程远洲拒绝了首长相看的建议,从办公楼出来,径直来到报亭,买了一份国际报纸。
他在报纸上找着,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新闻标题写着“伟大的女建筑师完成地标建筑,即将回国,报效祖国。”
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赫然是贺毓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