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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虞听晚脑海中绷到发疼的那根脆弱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
  背脊一寸寸弯下去。
  指节攥得毯子都变了形。
  很快,两道急走声从殿外跑进来。
  虞听晚身体条件反射地僵硬一瞬。
  须臾,意识到来人是谁,才放松下来。
  若锦和岁欢快步来到床榻前。
  慌忙跪下,担忧又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tຊ。
  “公主,您有没有伤到?”
  虞听晚摇头,嗓音很干,“没有。”
  她舔了下唇,“去备水,我想泡个澡。”
  岁欢点头,立刻跑出去吩咐。
  若锦守在虞听晚身边。
  心疼地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动作极为轻柔又小心的,将她死死攥着的指尖一根根松开。
  “公主,别伤自己,先睡一觉,一切事情,明天醒来,我们再说。”
  虞听晚闭了闭眼。
  慢动作环膝将自己抱住。
  腔调中的脆弱一览无余。
  “若锦,我想出宫,我真的想出宫,我不想一辈子困在宫里。”
  若锦何尝不懂。
  自家主子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宫,带着泠妃娘娘一起,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过最普通的生活。
  只是,谈何容易。
  泠妃娘娘那边还没脱身。
  太子殿下这边又……
  虞听晚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唯一的母妃还无法相见。
  这个时候,唯一能给她些宽慰的,只有若锦。
  若锦自己也清楚。
  所以哪怕再担忧,她都不让自己慌。
  她的年岁最长,在阳淮殿的一众侍从面前,她就像个能给他们把控主心骨的长辈。
  这种时候,她一慌,岁欢她们,会更慌。
  到时候,会无形中影响虞听晚的情绪。
  热水很快准备好。
  虞听晚没让任何人跟着,一个人去了盥室。
  泡在热水中,她才觉得浑身的血液重新恢复温度,开始缓慢流淌。
  腰侧被谢临珩掐着的那一处,这时隐隐作痛。
  虞听低头看过去,白皙凝脂肤色上,一片淤青很是刺眼。
  时时刻刻提醒着,这个更深露重的深夜,刚发生过什么。
  翌日中午。
  虞听晚头痛欲裂地醒来。
  岁欢轻缓地撩开帘帐。
  轻声问:“公主,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您想什么时候用膳?”
  “待会吧。”虞听晚垂下眸。
  昨晚没有睡好,现在没什么精神,更没有食欲。
  岁欢应下,伺候虞听晚洗漱。
  “对了,东宫那边,今天有什么动静吗?”
  岁欢:“没有,和往常一样。”
  虞听晚心口悬着的石头落了两分。
  昨天谢临珩连深夜强闯她寝宫的荒唐事都做出来了,虞听晚怕他今天又发疯,直接去找谢绥赐婚。
  若真到了那一步——
  一个是没名没权寄人篱下的前朝公主,
  一个是寄予厚望能力卓越的当朝储君,
  没有任何悬念,谢绥不可能会偏帮她。
  在这个深宫中,没有人能帮她。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也是直到这一刻,虞听晚才切实明白,先前她母妃那句‘若是两个人都留在宫中,只能是彼此牵制,互为对方软肋’的深意。
  午时末,虞听晚简单喝了两口粥,便再次回了寝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下。
  再次醒来,已经傍晚。
  脑海中,还残留着入睡前的那个念头。
  ——赐婚。
  她忽然想起来,就算谢临珩比她有先天性的优势,去找谢绥赐婚,谢绥也未必会答应他。
  因为这其中,还牵扯到她母妃。
  谢绥强行禁着她母妃,不让她母妃离开,甚至名义上,她母妃还是谢绥后宫的妃子。
  她和谢临珩虽是异父异母,但名义上是兄妹。
  这种情况下,谢绥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谢临珩。
  除非——
  谢绥放她母妃出宫。
  解除了这层本不该存在的名义兄妹的关系,她和谢临珩才会有‘成婚’的可能。
  但显然,这种可能性,目前来看,是零。
  谢绥若是肯放她母妃出宫,三年前就放了。
  又怎会互相折磨、彼此蹉跎三年光阴。
  综合来看,最佳的脱身之法,还是在谢绥那里。
  只要他咬死不让她和谢临珩在一起,再‘顺道允诺’了她和宋今砚的婚事,一切,就还能回到最初。
  但她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谢临珩已经将话挑明,难保当下的现状还能维持几天。
  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尽快,让谢绥赐下婚。
  —
  春日宴后的第二天,谢临珩因要事出宫,沈知樾随行。
  这么一去,就是两天。
  这两天,虞听晚一时半刻都没有浪费,努力让每分每秒都用在刀刃上。
  两天后的下午。
  谢临珩处理完所有事回来。
  一进皇宫,他便直奔阳淮殿而去。
  见此情景,此次出宫被留在宫中协助朝中局势的墨十立刻上前:
  “殿下,宁舒公主不在阳淮殿。”
  谢临珩停住身,问:
  “宁舒在哪儿?”
  墨十声音低了些。
  “公主在承华殿。”
  “承华殿?”谢临珩眯眼,想到什么,“这两天,宁舒一直在承华殿?”
  墨十摸了摸鼻尖,心底有种不是很妙的预感。
  “是的,殿下。公主这几日去陛下面前的次数勤快些。”
  勤快?
  谢临珩冷笑。
  父皇囚禁她母妃三年,她心中积着怨气,平时连承华殿的门都不愿意主动靠近。
  这两天这么反常,主动往父皇面前凑,说她没打别的心思,宫中有谁会信?
  —
  与此同时,承华殿中。
  虞听晚接过小太监端来的汤药,服侍谢绥喝药。
  谢绥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
  无奈的连连叹了两声。
  才伸手去接,“父皇自己来吧。”
  虞听晚递过去,顺手准备了一杯淡茶,等喝完药,用茶水缓解口中的苦味。
  “父皇这药,还要再喝几天?”
  谢绥将药汁咽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大口喝了两口,才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苦涩散去,他眉宇间的郁色散了几分,如释重负道:
  “从明天开始,这苦汤药,就不用再喝了。”
  虞听晚趁机打探:“那既然父皇身体大好了,是不是就要重新掌权了?”
  谢绥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只有坐在皇位上,才知道这个位置的艰辛,你皇兄能力卓越,又比父皇更有治国之才,父皇想着,先好好歇几天,等精神彻底养好,再回朝堂。”
  还有一事,谢绥已经考虑了好几天,今天没有一道告诉虞听晚。
  ——他打算,不日就将皇位正式传给谢临珩。
  虞听晚不常出阳淮殿,并不知道,其实从三年前开始,东陵国所有的国事就都是谢临珩一人操持掌控。
  明面上,谢绥是一国之君。
  实际上,谢临珩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朝中、包括宫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人掌控操持。
  谢绥只担了个名义,所有的实权,全放给了谢临珩。
  谢绥想着,等过几天他重回朝堂,把最近的事情安排下去,就颁下传位诏书,把这个位置交给谢临珩。
  不过须臾。
  外面太监们哗啦啦跪安的声音传入殿下。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紧随而来的,是谢临珩淡淡询问的一句:
  “父皇今日用完药了吗?”
  首领太监王福回话:“回殿下,已经用过了。”
  殿中虞听晚的身体不自觉地变得僵硬。
  指尖无意识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从殿外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就像巨石,一步步压在她心上。
  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异样太明显。
  明显到,连谢绥都察觉出了两分异样。
  “宁舒,身体不舒服?”
  虞听晚回神,弯了弯唇,放下手中的茶盏。
  “没有,是茶有些烫。”
  谢绥不疑有他,“先放放,凉了再喝。”
  两句话的功夫,谢临珩已经来到跟前。
  他目光在垂眸低首的虞听晚身上扫过,随后一如既往地询问谢绥这两日身体恢复的如何。
  谢绥摆了摆手,“完全恢复了,对了皇儿,柘城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谢临珩说:“柘城北临北境,以至城中混入了两个北境的细作,这才搅得柘城频有异动之心。”
  “现在细作已除,柘城的将领全是皇城中调去的重将,以后那里不会再起战乱。”
  谢绥放下心,“这就好,皇儿这两天辛苦了,今天回去后,好好休息。”
  “谢父皇。”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见虞听晚始终不提离开的话,谢临珩唇侧扬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看着她问:
  “天色渐晚,皇妹想什么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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