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屏息凝神,此刻但凡桑乔露出一丝不轨,她就一针扎下去。
像从前杀鱼时,只要一针,鱼儿就会瘫痪。
桑乔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从李煦安主动给叶蓁塞药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再到他身上突然多了块绣竹叶的帕子。
他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叶蓁就和盘托出,再回想那晚李煦安时身上混着的气息。
原来他们在阁楼···咳咳咳。
虽说李煦安并非全真派,又有侯府次子的身份在,早晚要娶妻生子。
但他现在是大周国师,皇帝给了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权力,听调不听宣。多半也是看出他无娶妻生子之心,以后不会拉帮结派。
再一个,李煦安灵气修得好,若是身边有了女人,十分影响他在道届的地位。正如他母亲尘不出,明明天赋极高tຊ,却因嫁人生子无法再高上一层楼,成了道届人人惋惜的存在。
李煦安绝不能步他母亲的后尘!
再一想,叶蓁和李乘歌闹得厉害,莫不是她想攀附国师?
桑乔这辈子所有的心眼都用在了这一刻,他捏紧帕子,转身时脸上一片凝重,发冷的目光更像被冰水冲洗过的耀石,看的叶蓁心头发寒。
“二小姐,你中情药确实情有可原,但你不知道我们的道根和女子贞洁一样重要。一旦出了差错,以后生生世世入轮回都不得解脱的。”
叶蓁见他逼过来,下意识倒退两步。
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是要钱或者其他?
“我并未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是你自己道心不稳,六根不净。”叶蓁也不客气,“本以为你只是不老实,没想到当真是披着道衣的小人,还要把责任推在我一个女子身上。”
“你将我的小衣带在身上,又约我至此,到底是谁更无耻还需要多说吗?”
叶蓁对那场情事很满意,可这个人让她讨厌。
桑乔见她咄咄逼人,深感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叶家二小姐温良恭顺的名声都是假的!幸好今日来的是自己,若换成李煦安,还不知道要被她害成什么样。
桑乔反手抚上腰间拂尘,双眸微眯,透出比夜色还深沉的杀意,“二小姐,你怨也好,恨也罢,都算在我玉尘子名下就好。”
“今日我绝不能让你毁了道门声誉。”
话音将落,拂尘扫起满地落花,叶蓁只觉凉意扑面而来,她呼吸骤紧,捏紧手中银针,只等对方靠近,一击即中。
在此之前,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花拳绣腿,一旦对方有了防备就麻烦了。
可叶蓁哪里懂真正的功夫,桑乔人没靠近,软哒哒的拂尘却似剑一般直挺挺朝她胸口抵来。
强劲可怖的力道非她所能抵,她像被无形的东西控制了四肢,无法躲闪。只余满脸惊恐和等着被刺穿的心脏。
比前世被李乘歌活活掐死还要可怕。
她心跳骤停,清亮的瞳孔倒映出桑乔冰冷森然的脸色,拂尘挨着衣裳的瞬间她下意识闭上眼。
但罡风忽然停止,下一秒她被一双微凉的手臂拉进怀里,扑鼻的檀香混着海棠气息将她淹没。
李煦安的袖子比寻常文人要宽,单手将他护在怀里,掌心轻轻贴着她侧颊一摁,翡翠压襟挨住了叶蓁太阳穴,她空白的思绪突然回流。
然后便听见李煦安胸腔的心跳,扑通扑通非常快,但她觉得弄错了,一定是自己太紧张的心跳。
李煦安长身玉立,白袍如天神降世,新开的海棠簌簌如雨而下,他一手抱着叶蓁,一手凝着真气将桑乔的拂尘控在掌心。
罡风吹起鬓边碎发,比起桑乔咬牙切齿的用力,他神情悠然,像与人开玩笑似的随意。
桑乔没有开口的余力,但力道说明了他的态度。
李煦安压了压眉,右臂一震,拂尘从桑乔手中跌落,连带四周落花都扬了个干净。
桑乔背上全是汗,急道,“你还护她?你、你和她···”
李煦安淡淡开口,“真灭口的话,要杀的不是她,是你。”
桑乔愣了一下,也不介意他说要杀自己,但确实反应过来了。
李煦安看着他,“你会把这事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人知道!道门的清誉和陛下那里,也万不能有差错!”
李煦安抿唇,“这不就行了。”
“可、可是她···”
桑乔不放心叶蓁。
“她是女子,世道对她远比你我还要苛刻,若非你用帕子激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桑乔垂下了头,“我···她、你···算了,你记我的分吧。”
桑乔懊恼转身,既是气自己莽撞,又觉得现下看不了他二人搂搂抱抱。
他一走,叶蓁才彻底回过神。
那晚的人是李煦安?他前世成了婚都不碰叶雪,让人守活寡守到挖她的墙角,怎么重来一次,在阁楼他那般···要命!
叶蓁眼里全是震惊,也没发现头发乱了。
李煦安任由她缩在自己怀里,见那浓密的睫毛如扇子般扑扇,像什么东西扫在他心头,酥酥软软的。
小巧的鼻尖上有几颗晶莹的汗珠,红唇微张,露出雪一样白的牙齿。
李煦安喉结动了动,抬手帮她整理好头发。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不算什么,可叶蓁第一时间把人推开,咬了咬唇,“把东西给我。”
她收回目光,直觉不能那样看他的眼睛,会很麻烦的。
现在也不适合多想,总之小衣绝不能留在别人手里。
她像个愤怒的小狮子,眉心紧锁,口吻冷厉。
李煦安的笑淡淡如云烟散开,不慌不忙把帕子揣在腰间,“不给。”
“你想怎样?”
他眼尾勾着一点弧度,“留个念想。”
有什么好念想的!
叶蓁禁不住耳根通红,也不好硬抢,可恨这厮还一脸满不在乎,她心念一动,反道,“那二爷可要藏好。若让我知道你不安好心,或者想做什么···”
她捏着拳,带了几分狠毒的威胁,“别怪我让二爷身败名裂。”
他的身份地位远远比自己更怕落入深渊。
叶蓁悬着心,生怕他一怒也要杀自己,但李煦安非但没生气,眼里反而有了笑,“即便哪日我身败名裂,也不会让你受分毫伤害。”
他的眼又清又深,像一汪水,叫人忍不住想亲近,又怕深处藏着危险。
明明此刻无风,叶蓁却像被一股风摁住了呼吸,那一字一句都在脑海被放大。
“你···”她哽了一下,“不论你有什么目的,日后我与二爷也不会有来往交集。阁楼那晚是意外,你、你我都忘了吧。”
李煦安垂眸,无奈一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二爷留步。”
叶蓁退了几步,毫不留恋转身,才走两步就听他道,“别走东南边,换一条路回去。”
叶蓁也不知怎么就被他支配了,乖乖换了方向,头也不回,逃似的回了凝光院。
约莫一盏茶功夫,荣飞原路回来了。
她既做了杀人的准备,自然要安排自己的人守着,事后也方便处理。但她回来的时候忘了荣飞还在外头等着。
不过荣飞绷着脸,“幸亏二小姐没走原路回来,奴才在外头守着,见到了三小姐身边的丫头红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