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语气虚浮回答:“不管如何,保孩子。”
而后深呼吸一口气,面色苍白却透着坚毅。
沈昭宁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疼痛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沈昭宁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抓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汗水涔涔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昭宁强忍着疼痛,努力配合着稳婆们的指令。
终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在房内响起。
“是个女娃!长得很是可爱!”
稳婆将婴儿擦拭干净放在沈昭宁耳侧,婴儿带着一丝血腥气的手在沈昭宁耳边蹭了蹭。
沈昭宁侧目看向婴儿,疲惫虚弱的脸染上一抹柔和笑意,她强行硬撑的一丝意念被拍散,双手发软无力。
沈昭宁清醒能感受到体内的温度在慢慢消散,最后被无尽黑暗所吞没。
当她再次幽幽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沈昭宁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生完孩子后劲便先一步来了。
沈昭宁努力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开始聚焦,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了声音。
阿竹没注意到沈昭宁醒来,继续轻哄着怀里的婴儿睡觉。
沈昭宁的意识完全清醒,疼痛开始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她呼吸都不敢用力,也不敢轻易动。
夸下的撕裂感让沈昭宁额角布满一层细小的薄汗。
她只能微微仰面,用来缓解疼痛。
“阿竹……”
缓解过来的沈昭宁嗓子干涩,声音也有些粗哑,她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徐鹤卿临走前的话。
他啊,又一次失信。
阿竹把婴儿轻柔地放在沈昭宁身侧,忙不迭地给沈昭宁倒了一杯温水。
沈昭宁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划过干涩的喉咙,她才觉得好受一些。
目光缓缓移向襁褓里的婴儿,小家伙粉雕玉琢,可爱的紧。
婴儿粉嫩的手胡乱抓着沈昭宁的头发。
沈昭宁被婴儿这一幕给逗笑了,眼中的目光格外温暖柔和。
阿竹蹲在床边,面带笑容看着沈昭宁:“夫人,孩子还没取名呢。”
沈昭宁听着这句话,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柔和的笑意也随即僵硬,“等徐鹤卿自己取吧。”
她倘若给孩子取名,那么就有牵挂,她不应该给自己留下念想。
阿竹闻言,也没再多问。
沈昭宁缓缓阖眼,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一些喘不过气来,疼痛又是一阵袭来。
看来这具身体快不行了。
“阿竹,你将孩子抱下去,我有些泛了。”
酉时,残阳余辉西落,徐鹤卿依旧未归。
阿竹将孩子哄入睡,又折回房间照顾沈昭宁,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当她看向沈昭宁时,惊觉床榻上已染满鲜红的血迹。
阿竹赶忙去请大夫,却被沈昭宁拦下。
沈昭宁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血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轻轻摇头:“我无妨,不必劳烦大夫。”
“我本就时日无多.....”
话毕,她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望着锦帕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渍,指尖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处,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阿竹眼眶发酸,哽咽道:“夫人....可有什么遗嘱要....”
她的最一个字卡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昭宁被问的一愣,阖上眼眸,缓慢呼吸着。
遗嘱么?
她又不想死已死当成解脱了,她忽然想陪着孩子长大。
是了,就算是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她还是有了牵挂。
沈昭宁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孩子的身影,孩子的模样像极了她。
徐鹤卿是否会憎恶这孩子……
她也渴望给小家伙一个完整的家……
她别无他求,只求徐鹤卿能善待她的孩子。
沈昭宁挥手屏退了阿竹等人。
她深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即便大夫前来也无力回天。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往昔与徐鹤卿的恩爱时光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沈昭宁轻声自语,呢喃着:“曾有一回,我极想吃东巷街头的桂花糕,那日大雨倾盆,你却不顾风雨为我去买。”
“鹤卿,你曾许诺此生相伴于我,可如今你却食言了……咳咳咳……”
沈昭宁又是一阵猛咳。
一轮青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清冷的银辉透过雕花棂窗,轻柔地洒入屋内。
沈昭宁静静地躺在榻上,目光移向那揉碎的银辉,冰冷的银辉仿佛将她困在这一方冰冷的牢笼之中。
冷,好冷……
她望着那月光,眼皮愈发沉重,沈昭宁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血液,正悄然流逝。
沈昭宁缓缓闭上眼眸,眼角滑落几滴泪水,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在鲜血染红的床上,瞬间消失无踪。
……
清晨,徐鹤卿将怀中的林莜儿安置妥当。
他的右眼昨夜一直跳动不止,心神不宁地前往府中。
徐鹤卿在前往府邸的途中,听到了有人在纷纷议论。
“夫人实在是可怜,生产时爷却去了林莜儿那里。”
“是啊,我还听稳婆说,夫人险些难产。”
“唉,不得不说,侯夫人生下的小姐,真是粉雕玉琢,惹人喜爱。”
徐鹤卿听着这些的谈论,冷峻的脸上青一阵黑一阵。
然而,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那份喜悦,恨不得即刻回到沈昭宁身旁。
徐鹤卿踏入府门,当即怔在了原地。
侯府上下,尽皆悬满白绫。
身着素衣的阿竹,紧抱着怀中孩子,悲声恸哭,徐鹤卿面色一变,疾步走进府内。
徐鹤卿神情略显恍惚,看着阿竹,言语间夹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战栗与故作的沉稳:“阿竹,你为何在哭?”
他的目光自阿竹身上移开,落向灵堂的中央处,沈昭宁的灵牌赫然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