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别是哪个娘娘塞到周幼檀身侧当眼线的便好,她又让纸鸢给这俩新来的小太监多塞了些银子,大家伙都得了赏赐便乐呵呵的谢主子恩典。
周幼檀说着自己累了要歇息后便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纸鸢一人在屋内侍奉。
随着东偏殿的殿门被关上,纸鸢便焦急的拉住了周幼檀的手,眼泪直接砸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哭腔。
“皇上...皇上昨夜对你还好吗?”
“姐姐放心吧,皇上对我很好。”
周幼檀拉着纸鸢一同坐在了坐塌上恍若还像姐妹俩小时候一般,她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纸鸢又怎会不知伴君如伴虎,她更清楚帝王冷漠,哪儿会有真情。
但她还是希望皇帝能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好些,让她少受些苦,纸鸢止住了泪,她怕她坐在这儿不合规矩,叫外人看见给妹妹惹来麻烦,便起身站在了一侧。
“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来镇国公府给父亲看病的贺老太医吗?”
“贺老太医?”
纸鸢点了头,她自是知道这人是谁。
“只是贺老太医不是早已驾鹤仙去,你问他做什么?”
周幼檀早有谋划,她知道若是想在这深宫中好好地活下去,那太医院,内府...甚至皇帝身前都得有自己的心腹。
而这贺老太医便是她要寻的第一个心腹。
“他有个儿子在太医院当差,只是当年贺老太医仙去后,贺氏没落,如今这贺氏哥哥在太医院里也只是个最末等的小太医,我要姐姐替我把他寻来。”
贺老太医是镇国公挚友,这贺氏哥哥更是从小同他们一起长大得玩伴,周幼檀信他。
纸鸢了然。
“那我这几日便寻个由头叫他来给你把脉。”
“好。”
……
当夜闻祈又点了周幼檀去九华殿侍寝,此后一连三日,她被这皇帝连着传召了整整五日,将其余的新晋妃嫔都撂在一旁。
这种事儿在周幼檀之前绝无仅有,就算在贞妃盛宠时也至多不过一连两日。
如今满宫都知晓这草民出身的珍常在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只有周幼檀知道这是这闻祈憋着坏把她架在火上烤。
让她激起皇后的妒恨,但又不得不为了孩子留下她,只等着日后去母留子。
让她为了保命也得紧紧依附着闻祈。
外面妒恨滔天,贞妃更是不高兴的在今日晨省的时候又以魅惑皇帝为由罚了周幼檀,让她抄写女则女训各十遍。
可她却是格外平淡,甚至毫无波澜的坐在东偏殿的窗前,手里拿着一本诗书看着。
京州又落了雪,周幼檀的屋里架起了五个碳笼,里面烧着不是她这个位份应用的银丝碳,整个东偏殿都被烘的暖洋洋的,若是此刻有人挑了帘子走进来,便会知道她这儿要比一些无宠的主位娘娘殿里还要暖和。
“当年掌上承恩,而今冷落长门。又是羊车过也,月明花落黄昏。”
周幼檀恰好便读到了这么一句感叹君恩不在的诗句,一旁服侍的夏雨听着便紧着来讨好卖乖。
“常在盛宠,又怎会冷落长门。”
她讽刺的“嗯”了一声便被诗书丢到了一旁。
周幼檀清楚这闻祈今日是不会再召幸她的,一连五日的盛宠也只是先把她架在火上烤,再让她登高跌重受尽欺凌。
正如闻祈那日所说的想要看看她的诚意。
她若是能熬过去,自脱困境,闻祈才会信她用她。
这期间她若是反悔了去求太后,今日去,明日便亡。
周幼檀想着,纸鸢便撩开了偏殿新挂上的帘子,身后跟了个太医走了进来。
“常在,这是太医院派来给常在请平安脉的。”
“微臣给珍常在请安。”
周幼檀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贺老太医的幼子,贺安堂。
故人重逢,她瞧了一眼纸鸢,纸鸢便打发着屋里伺候的锦绣夏雨,叫这二人去内府取些松仁奶皮酥来。
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了纸鸢,周幼檀,贺安堂三人。
“免礼吧。”
贺安堂起了身,他颇为感触的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周幼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止住了话,最后只是提着药箱来到了坐塌前,给她把脉。
“常在身体安康,并无大碍。”
他话落,周幼檀便叫住了他。
“安堂哥哥。”
纸鸢早便关上了殿门,贺安堂抬眸对上了她看来的目光,沉默良久最终才哽咽的开口。
“我以为你死了,扶盈.....辛者库大火当晚我随着宫里的老太医在户部侍郎的府中为他府中老太君看病,回来时已是三日后了...当时宫里都说镇国公的一双女儿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我不信...我为了一验真假便领了为宫人看病的差事去了辛者库。”
“最后只拿到了你父亲留给你们的一对儿玉佩,如今物归原主。”
他说着便打开了药箱从中取出了一对双鲤玉佩,这是苏扶楹和苏扶光满月时镇国公命工匠打造的,玉佩后还镌刻了二人的名字,世间仅此一对。
纸鸢红了眼眶,当时为了让世人信了她们真的死了,这对儿玉佩便留在了火场中,如今却完好无损的又回到了她们手中。
周幼檀也看着那对儿玉佩,心中不舍但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安堂哥哥,这对儿玉佩你拿回去吧,如今苏扶楹和苏扶光已葬身火海,我只能是周幼檀,姐姐也只能是纸鸢,这对玉佩留在我们手中,便会惹来无数祸端,若是以后有机会,我自会找安堂哥哥取回这对儿玉佩。”
“好。”
贺安堂知轻重,他将玉佩重新放到了药箱中。
“那你们二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周幼檀简单的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贺安堂听完只觉心惊。
“你...你疯魔了!你怎能与太后...你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你知道吗?!留在辛者库你们最起码还能活下来,至多是受些苦,或许赶上陛下大赦天下,你们就可以脱了罪婢身份出宫了,但跟了太后就是必死无疑。”
他说的言辞激烈,待他话落周幼檀才平静的驳了他。
“太后既找上了我,我若是推脱,那苏扶楹和苏扶光便真就死在辛者库的那场大火里了。”
贺安堂彻底沉默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从小便相熟的小姑娘,想着已故的镇国公夫妇,长叹了口气后跪了下来。
“既如此那我便会竭尽所能的在宫中护你周全,算是报了镇国公当年相救的恩情了。”
“我此时便有一事儿要求安堂哥哥帮忙。”
“何事?”
“我不想怀孕,还请安堂哥哥想个法子让我避孕。”
皇后本就想让周幼檀怀上孩子后去母留子,至于闻祈,八成也是因为子嗣稀少,又看她是草民之女没什么靠山,所以想着若是怀上孩子也不错,最起码没那么多前朝后宫的权势牵扯。
也是因此这几日她侍寝后景林所端来的药也是坐胎药。
毕竟她在皇帝这儿喝完,又要去皇后宫里喝。
这两碗除了一碗烫些,一碗凉些,味道是一样的,她自然分辨的出来。
周幼檀看贺安堂不说话,像是有顾虑,索性便把话说明白了。
“我如今无权无势若是贸然怀孕,那便是满宫的活靶子,只有避孕才能暂时明哲保身。”
这几日她回来后便会背着人将喝下去的汤药抠出来,只是这终不能当做一个常用的法子。
贺安堂了然,他刚想说自己有个法子但是要等几日时,玥瑶却从殿外推开了门,她在屋内打量了一圈后便走到周幼檀身前行了一礼。
“珍常在,内府新送来了些裁制冬衣的料子,奴婢瞧着花色样式好看的很,常在去瞧瞧吧。”
周幼檀点了头,只是又焦急的瞧向了贺安堂。
“贺太医...不知我的身子如何?若是有什么毛病耽误有孕,还望太医开个方子给调理调理。”
“珍常在身子康健,不必忧心。”
玥瑶听着倒是放心了许多,也跟着说了两句奉承的话。
“常在何必忧心,按常在如今的恩宠,有孕那是迟早的事儿。”
“纸鸢,好生的送这位太医出去。”
纸鸢领了命便去送贺安堂,周幼檀叫住了要跟去的玥瑶。
“料子在哪?扶我去看看。”
“是。”
……
这一夜正如周幼檀所料,闻祈果然没再点她侍寝,反而是召幸了贞妃的亲妹妹瑶嫔去了九华殿。
她有时还真是会生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譬如一连六夜,她倒是好奇这闻祈的身子受得住?
次日长乐宫给皇后晨省,周幼檀到时这儿格外的热闹。
贞妃难得来得早些,她的身侧坐着昨夜刚承宠的瑶嫔,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看上去像是自家妹子得了皇帝宠爱,比她自己去侍寝还要高兴些。
瑶嫔今儿打扮的也格外出挑,她本就是明艳大方的长相,如今一身儿绛紫锦绣芙蓉裙着身,发髻和手腕上还带着晨起皇帝亲赐的凤蝶鎏金冠和一对儿玳瑁镶金嵌珠宝镯,相得益彰华贵张扬的很。
周幼檀进去时便听这贞妃道。
“瞧瞧,这陛下是真喜欢妹妹,陛下赏赐给妹妹的这些东西可不是那起子草民出身的人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