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剑眉上青筋都凸了起来,薄唇轻抿,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坐在马车前方的崔义更是心里大呼救命,可真是让他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啊,夫人她看上了贺十七?
“衍之,只要你开口,我就拒绝姐姐的要求,怎么样?”宋如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别不说话,我真担心你想不开。”
裴衍之稳了稳心神道:“阿宁她要你这么做必然有原因,你就听她的吧。这其中想必有误会,我相信阿宁,你也别多想了。”
“是,我知道了。”宋如真点头应下。
哼,男欢女爱,见色起意,有什么误会?裴衍之,你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等到沈安宁声名狼藉时,我看你还怎么护着她,就算你想护着,你们裴家的族老也不会同意。
“天色不早,我先告辞,郡主请便。”裴衍之说罢就转身上了马车,留下宋如真一人站在路中间,意犹未尽地望着马车缓缓走远。
“自欺欺人,白费我那么多工夫,他竟然还相信沈安宁。”宋如真摸着手上的石珠皱了皱眉。
「宿主不用难过,怀疑的种子已经在裴衍之心里埋下了,他定会休妻!沈安宁被休之时,你就能夺取她的全部气运!」
宋如真闻言,忍不住掩口笑出声来。
果然男人都口是心非,明明已经怀疑沈安宁了,却还佯装相信她,裴衍之,你可真有意思。
马车里,男人再无心思看卷宗,两手疲惫地撑着额头,微阖双目。
许久,马车停下来,崔义开口说道:“大人,到二门处了。”
裴衍之这才睁开眼,修长手指抹了抹眼角,缓缓走下马车。
两名侍卫驾着马车离去,崔义提着灯笼在前边两步远处引路。
“大人,方才听门房说,今日皇后娘娘派人传了懿旨来,”他似是故意想岔开话题,“不知是什么事呢。”
“皇后派人传旨?”裴衍之仍有心不在焉,恍惚说道,“应该只是后院里的事,或许和太子生辰有关吧。”
“原来如此。”崔义见成功将话题岔开,松了口气,又继续引路。
裴衍之却忽然唤道:“崔义。”
前方侍卫一惊,缓缓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不知他家主人要说什么。
“你跟了我八九年,老实说,我这些年是不是老了?”
“没、没老,”崔义心里叹气,大人还在纠结方才的事呢,“大人您才三十三岁,正当壮年,哪里会老?”
“走吧!”裴衍之拍拍他的肩膀,又继续向前行去。
壮年……又怎么跟二十出头的翩翩少年郎相比?
他心神恍惚,像踩着云朵似的,都不知怎么进的屋。
“郎君回来了?”沈安宁依旧坐在窗边,那顶虎头帽快做好了,“今日皇后娘娘派人传了懿旨来,说是要溪儿为太子祈福三个月,三个月内只能穿素衣,远离荤腥。溪儿那个瘦弱的小身板儿,头发都细细软软的,还不让吃肉……”
沈安宁说了一堆,发现裴衍之一言不发,只安静地坐在对面软榻上,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可是在外边受了委屈?”她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又摆了摆手,示意翠冷退出去,亲自给裴衍之倒了杯茶。
“无事,”裴衍之抬眸,朝她淡淡一笑,“皇后娘娘真这么说?那溪儿怎么办?”
“皇后娘娘说,太子会被狗咬都是因为裴家不洁引来野狗,真是好笑,太子那天根本连裴家的门都没进,”沈安宁气愤说道,“我已经吩咐胭脂悄悄给溪儿喝牛奶了,正好冲儿这段时日也喝牛奶,后院养几只奶牛不会引人怀疑。”
“嗯,如此甚好。”裴衍之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落在她身上,“咱们成亲十几年,我老了,阿宁的样貌倒是一点没变。”
沈安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拉了拉他的手道:“你哪里老了?谁不知道裴少卿是上京第一美男子呀?”
“那是从前了。”裴衍之端起茶喝了一口,语气里颇有些失落。
“对了,那野狗捉到了没?”沈安宁好奇问道。
“捉什么捉?影子都没有,连个狗窝、狗粪什么都没发现,”裴衍之无奈道,“方圆十里的百姓都说没见过什么长獠牙的野狗,就好像那些野狗咬完太子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可真是奇了,按理说上京城繁华,这么大的狗群应该会有很多人瞧见才对。”沈安宁纳闷。
“太子的外袍和靴子找回来,倒是发现了点东西。”裴衍之缓缓放下茶盏。
“什么东西?”
“黑灰。”
“??”
“外袍和靴子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野狗怎么可能放火?纵火的要么是人,要么……”裴衍之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现在朝野内外都在传说,太子那天撞的不是狗,是邪祟,案子已经移交到钦天监了。”
“怪不得皇后今日下旨让溪儿吃什么素,祈什么福,”沈安宁摇头叹道,“原来是太子撞邪了。”
只不过两日后,宋一梦就康复如初,还陪同宋一恒出现在京城学子的诗会上。
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派人赏赐了一件五彩云丝锦袍和一把崭新的玉木琵琶给宋一梦,命她在太子生辰宴上献舞。
宋一梦重伤痊愈的消息传遍上京城,众人都说天时郡主的女儿是菩萨座前的飞天转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竟然平安无事,只不过两日就康复如初,还能再演飞天琵琶舞呢。
郡主府这几天访客来来往往的,多是借着探望宋一梦为由,想沾点飞天转世的光,宋如真干脆命人在院里放了个大香炉,让众人进来的时候都给飞天烧一炷香。
“想不到你这一摔倒是因祸得福了,”宋如真看了眼窗外正在排队烧香的访客,冷哼一声道,“这些蠢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越虔诚地求,被石珠吸走的气运就越多呢。”
“蠢人根本就不配有气运,”宋一梦拉着宋如真的衣袖,嗔道,“娘,我都帮你赚了那么多了,这回治伤借你的气运就别要我还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