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雨棠重新戴上面纱,牵着女儿的手从东街逛到西街,东街最为繁华,许多大臣府邸便在这一块,跨过一条河来到西街。
西街市井气息最为浓烈,行走之人多为粗布麻衣,巷子多,小孩也多,你追我赶的。
母女俩行走在其中,引来不少人注目,甚至有人称呼她们为贵人,上前询问她们是不是要找贴心的丫鬟小厮。
若榴说西街是皇城的穷苦之地。
不过西街巷子里也有个并不寒碜的府邸,是质子府,里面住着北寒送来的小世子。
不过皇城没人见过这位小世子,她们也不识得。
“小世子呐。”小秧秧嘴里轻轻嘟囔一句,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也怪可怜的。
幸好她还有娘亲在身边。
小秧秧将母亲的手拉得更紧一些,两人出了西街,旁边就是南街,大将军府就在南街,不过是在南街尽头,只过去要许久,眼看天色已经不早,暂且不去将军府了,往后的时间多着呢。
至于北街,那是通往皇宫的地方,大街两岸不是各路王爷的府邸,便是丞相这样的重臣之家,或是六部等,北街就像机关办事处,
镇国公府,也就是将军府四位哥哥tຊ的外租家,也在北街。
那北街也没什么好逛的。
吃喝玩乐还得看东大街。
转悠一整天,小秧秧的身板撑不住了,上了马车就窝在娘亲怀里呼呼大睡,闭眼前还不忘提醒:“娘亲,要找个豆花铺子,给三哥哥带豆花儿。”
“娘亲知道,睡吧。”
“娘亲唱歌儿~”小时候娘亲都会唱歌哄她睡觉的。
容雨棠轻轻哼起歌谣,轻轻拍着女儿后背,婉转清脆的歌喉令赶马车的若榴和霜女纷纷侧目。
“夫人哼的什么曲儿?真好听。”若榴小声说着,霜女点点头,难得露出一丝柔和的神情,仿佛幼时也曾有母亲如此哄她们入睡。
可她们都是无父无母之人。
若不是得镇国公府带回去教化,能不能活到如今也未可知。
马车缓缓行驶,七拐八拐到一个豆花铺子前停下。
若榴正要下车去买,小主子却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好香,是不是到啦?”
“若榴去买豆花,小秧秧继续睡,嗯?”
小秧秧揉揉眼睛,脸蛋睡得粉扑扑的,“窝要自己去买啦,是窝答应三哥哥的,窝的兜兜里有钱!”
她提了提腰间的小钱兜,打开一看,里面有铜板,有碎银,还有两张二十两的银票,方便日常花销。
“大哥给窝哒!”
马车外冷,容雨棠给女儿披上小斗篷,塞上小个的汤婆子,才和女儿一块下马车。
小小的豆花铺子摆在一处小院子门口,没什么客,打扫得十分干净,香味是从院子里飘出来的。
门上挂着一枚铜铃,铃上贴着字。
“若有需要请摇铃”。
字写得极具风骨。
若榴抬手摇铃,不时里面走出来一袭青衣的中年男子,身形修长清瘦,眼上蒙着布,手中拄着拐,墨黑的头发间夹杂着几缕白发。
给人一种风吹就倒的感觉。
可他站在院子中,立于凛冽寒风中又是那般挺拔自若。
男子唇角微扬,询问是有什么事,听声音和瞧他的面貌来看,年龄不到三十。
“自然是买豆花。”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自从搬回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前来买豆花了。稍等。”
男子朝屋里唤一声,立马有个小胖墩跑出来,小秧秧盯着小胖墩看了一会,高鼻梁深眼窝,有点像混血儿,与三哥哥差不多大。
比三哥哥吃得好。
小胖墩有点怯生生的,询问要几碗,得到答案又匆匆跑进去。
“他好害羞。”小秧秧小声说了一句,看向男子,“伯伯,你们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吗?”
男子笑笑:“只有我一个,他只是白日过来陪陪我,我是个瞎子,行事不方便,许多事还得靠他。”
小胖墩盛豆花的时间,容雨棠环顾四周,院子虽小,却布置得典雅,推开的门窗那摆着桌子,桌上皆是笔墨和堆砌的书卷。
她想到铜铃上的字。
“先生,铜铃上的字是您写的吗?”
“是在下所写,写得一般,让这位夫人见笑了。”男子始终温和有礼,哪怕眼不能视,说话时始终朝着她们。
小胖墩提着装好的豆花出来了,想了想说:“老师写的字极好,夫人若是需要,也可请老师写字,不贵。”
“阿启。”
小胖墩没听男子的话,继续道:“老师在私塾待过,夫人要是想给女儿请私塾老师,可以考虑一下老师,阿启谢过夫人。”
他深深鞠躬。
容雨棠问:“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姓赵,单一个青字。”赵青道,“阿启的话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双眼已瞎,只打算在这里了却此生。”
说着转头看向正屋的旁侧,那是一个简陋的棚子,上面还有一口石磨,洗得干净,却没有任何磨豆的痕迹。
而叫阿启的小胖墩,刚才跑的是厨房,更加说明那是不用的石磨。
赵青看着空棚子,嘴角却是无比温柔,仿佛在透过空棚子看着谁。
“阿启,送贵客出门吧。”赵青起身,“这豆花是我自己做的,不过做的一般,不如吾妻做的好,若是不好吃,夫人可尽管来退了铜板。”
他进了屋子。
小秧秧从小钱兜里拿出八个铜板,放进小胖墩手里。
小胖墩收好铜板,送他们到门口后,又一次犹豫后开口:“夫人考虑考虑老师吧,他会教好的。”
容雨棠见他如此真挚,便道:“我会考虑的,再见阿启。”
“再见。”阿启恋恋不舍挥手,他认识老师两年有余,这个豆花也卖了两年有余,除去偶有熟客前来,从来见过今日这样的贵人。
要是能帮帮老师一个人就好了。
小秧秧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小胖墩,又想到方才的瞎子伯伯的话,奶声奶气道:“赵伯伯说他只有一个人,他妻子是不是已经不在啦?”
“嗯。”容雨棠猜方才赵青看的空棚子,应该是在想妻子生前做豆花的模样。
至于要不要请赵青给女儿做老师,她还有待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