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财不扔酒瓶了,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起来,醉意朦胧地看向了林缺身边的陌生男人。
“你他妈又是谁,老子告诉你小子别多管闲事!”
裴聿川脸色微沉,看向林有财的目光依旧无波无澜,却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黑沉沉地压过来,叫人心惊胆战。
林有财是个欺软怕硬的,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心里也犯怵,刚要脱口而出的叫骂被他硬生生堵了回去。
“怎么回事,林有财你好端端的又在嚷嚷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玉梅尖锐刺耳的骂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是蹬蹬蹬的下楼声。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林缺,脸色一变,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小杂种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不是很有能耐吗,有种你这辈子都不回来!”
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林缺的父母。
一个刚进门就往林缺身上砸东西,一个看见他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小杂种。
与其说是亲人,倒更像是仇人。
裴聿川眉宇微拢,不动声色地站在林缺面前,将单薄的少年人挡在身后。
林缺微微一怔,像是没预料到对方的举动。
他看过去,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充满了……安全感。
“你这个不孝子,老娘养你这么大……”周玉梅的话语突然一顿,她光顾着找林缺麻烦,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还是位外表出众,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年轻男人。
周玉梅的表情收敛了些,“你是谁?”
“他是我公司的老板。”说话的是林缺,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对面的夫妻俩,“我只是回来收拾东西。”
林有财醉得不轻,“你摆着张死……死人脸跟谁说话呢!”
“行了,少说两句。”周玉梅赶紧打断丈夫的话,她冲裴聿川尴尬地笑笑,“林缺他爸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什么老板一看就不好惹,也不知道这小杂种是怎么跟人攀上关系的,真是长本事了。
周玉梅忌惮着裴聿川的存在,不敢再找林缺麻烦。
裴聿川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中年女人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林缺说了句:“去收拾你的东西。”
周玉梅的心里咯噔一下,怵得慌,甚至在林缺走过来的时候,她还下意识侧身让开了位置。
这小兔崽子最近真的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裴聿川跟在林缺身后,往楼梯方向走去,他本以为小保安的卧室在楼上,却不料对方突然转了个身。
楼梯底下的小空间被封起来,还装了个门,大概是当作储物间使用的。
只是裴聿川没想到,当林缺打开那道门后,他往里面看到了一张单人木板床。
里面实在是小,除了一张床外,只能在床尾放得下一张书桌,类似于直角三角形的空间,连站立行走和转身都困难。
即便想到林缺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困难,但看到这个所谓的房间后,裴聿川那双沉静的黑眸里罕见地闪过了一抹意外之tຊ色。
男人薄唇微抿,低声道:“你父母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这房子虽然小,但有两层,没道理连一个正常的房间都空不出来。
“嗯,”林缺走进他的小房间里,似乎猜到了裴聿川的想法,于是解释了句:“我还有个弟弟,家里剩下的一间空房是他的书房。”
听到这话,裴聿川更是觉得讽刺,他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父母。
已经不能用偏心来形容了,倒更像是故意折磨,看来林缺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比那些街坊邻居讨论得更糟糕,怕是他那对夫妻捡来的。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林缺回头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里对着门外的男人笑了下,“董事长,今天让您看笑话了。”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意,却满身都是落寞和孤寂。
裴聿川无声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脆弱得仿佛摇摇欲坠,却比任何人都要顽强。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很轻地撞了一下,那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
“没事。”
林缺打开了床头的灯,裴聿川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狭小的空间不通风,阴暗又潮湿,压抑到了极点。
难以想象,林缺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床铺很乱,书桌也一样凌乱,地上掉了几本书,像是被人刻意翻找过。
他眼尖地扫到床底下不显眼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药瓶,便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随意扫了两眼。
药瓶的标签被撕了,不知道是什么药,在递给林缺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
林缺把药瓶扔进行李袋里,“只是普通的维生素而已。”
裴聿川直觉少年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就站在外面等着,指腹漫不经心地摸索着腕上的佛串,晦暗不明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不远处的那对中年夫妻身上。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女人突然扭头看过来,眼神刻薄又充满算计。
然而在对上裴聿川的目光后,她又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林缺的东西实在是少,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完了,全都装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袋里。
“董事长,咱们走吧。”
裴聿川嗯了一声,随后将他手里拎着的行李袋接了过去,率先往外面走去。
周玉梅和林有财就站在边上看着,林有财还想说什么,但被周玉梅一把拧住了胳膊。
“小缺啊,你别耍小性子生爸妈的气,给别人添麻烦。”
周玉梅难得对林缺露出了柔和的笑,就像在看忤逆不懂事的孩子,“爸妈永远是你爸妈,在外面玩够了就赶紧回家。”
“你现在还在当那什么保安?你爸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拜托你李叔在会所里给你找了份好工作……”
只是演技实在拙劣。
事到如今,还不忘在林缺身上榨干最后一份价值。
林缺冲他们扯起嘴角笑了下,眼底却一片冷意,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我可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