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啊,应该快了吧。”
“你怎么会不知道,爸不是最疼你的,什么事都只跟你说。”李岫话里透着妒忌。
“啧啧,说的啥话嘛。爸不疼你啊,哪次回来没给你带礼物的。”车子骑上斜坡,李崟呼哧呼哧喘起粗气,脸憋得通红,额前的青筋鼓胀得像几根蚯蚓,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给我的都是些小东西,给你的都是贵的。”李岫嘟嘟囔囔,想起那些礼物,她心里更加不平衡。
“下次我跟你换,行了吧?”李崟发出吭哧吭哧使劲的声音,屁股也离开了车座子,一鼓作气地往坡上蹬。
“哥,我下来吧。”李岫终于察觉哥哥踩得很吃力。
“不用,不用,马上就上去了。你别动啊,小心摔着。”说话间,车子就过了坡顶。呲溜一下,滑翔伞似的就顺着下坡路滑了下去。一股凉风把哥哥身上的汗味吹进李岫的鼻孔里,酸溜溜,臭烘烘,却并不难闻。
李岫身上从来没有这股子味道。她闻了闻自己的衣领,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儿。母亲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家里收拾得规规矩矩,一尘不染。自己和女儿的外衣也多是七天一大洗,两天一小洗,贴身衣物更是每天都手洗。可是,她从来不帮李崟洗衣服。
“哥,你臭了,跟妈做的那个臭桂鱼一个味儿。这衣服你穿了几天了,还不换换。”李岫趴在哥哥背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嗖味,不免有些心疼,于是乎也就不那么怪罪父亲的偏心眼了。
“这是男人味,你个小丫头懂啥嘛。”李崟自我解嘲。
眼看着临近家门口,李崟刹了车,要李岫自己下来走。
“还没到呢。”李岫搂着哥哥的腰不肯下来。“多骑两步嘛。”
“懒死你算了,快下来……你先回去,我还有点儿事办,晚点再回来。”李崟说着就去抠妹妹扣在腰间的手。
无奈。李岫只好从后座上跳了下来,慢吞吞的绕到车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书包从车把上取下来,随意的挎在胳膊上,撅着嘴掉身就走。
“别跟妈说我去接你了啊。”冲着她的背影,李崟嚷了一句。
李岫假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走。
“听见没有啊?”李崟又补了一句。
李岫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哥哥作了个鬼脸,横横地说:“没听见。”
李崟清楚妹妹的性格,噗哧一声笑了,也不多话,旋身骑上自行车,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去年端午节的时候,母亲催着父亲从里屋接出一根电线,在屋檐上挂起了一盏简易钨丝灯。浅绿色的灯罩,斗笠一样遮着葫芦样的灯泡。灯泡的瓦数应该很大,投射出来的光甚至比里屋的还亮堂,照得“李家小卖部”五个红油大字格外醒目。每次经过的时候,那颗刺眼的葫芦总让李岫不由自主的想起几条物理公式,心情也跟着烦燥起来。
这个时间基本不会有人来买东西,母亲却不急着打烊。那盏屋檐上的灯,其实就是为了李岫点的。她没到家,母亲心里始终不踏实。
与哥哥分开,李岫关上了话匣子,朝小卖部的方向缓慢的挪。刚踏进灯光的余晕里,母亲就瞧见了她,隔着窗户喊了一句:“岫啊,回来啦。”
李岫抬起脸,朝窗户里挤出微弱的笑,浅浅的应了一声,沉着头就往屋里逃。
第二天清早还不到六点,李岫就准备出门了。早自习是六点半开始,一直上到七点十五。然后是十五分钟的晨读时间,晨读之后还留了二十分钟给住校生吃早饭、整理内务。没上高三之前,这个早自习原本只针对住校生,走读生根据自己的意愿,可参加也可不参加。上了高三之后学校就要求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走读生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