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邢星和程燊一人站一边搀着唐梨莉,她已经醉的站不起来。
程燊叫的代驾到了,他艰难的扶着唐梨莉往车那边走,邢星却突然被身后店里的吉他声吸引,有个男生抱着吉他坐在舞台的椅子上,那感觉那场景都让她觉得很熟悉。
她看的入神,想起初见江澈时,他也是这样坐在那里弹着吉他。
从今年夏天开始,只要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会去泡图书馆,她需要从各种类型的书里寻找设计灵感。
图书馆的空调总是给的很足,在那坐着坐着就会安逸到忘记时间。有一天她看到土耳其帝国的分裂,知道了任何事物到了最繁盛的时候自然会走向衰落。
轰轰烈烈和冷冷清清就像人生的坐标,清晰的刻画着她。
她站在门口半天舍不得离开,长舒了一口气。
程燊急的直喊,“干嘛呢?邢星!走了!”
“哦……哦!”
她回过神,最后看了一眼吉他手,苦涩的笑了笑,小跑着上了车。
三个人一起挤在后座,程燊很大声的放着音乐,试图掩盖他的声音,防止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凑到邢星耳边,“她家密码你知道吧?”
邢星想了想说,“去我家,这样就算被人拍到也没事儿,你走的时候也会被看到的。”
程燊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忘了说,邢星早已重新在北京租了房子,离工作室很近,十五分钟的车程,比曾经的小区环境好,也比曾经的房子大。
唐梨莉进了屋就扑倒在沙发上,程燊试图抱她去卧室,却被醉的不省人事的她打了一拳。
因为她刚刚吐过,怕她胃不舒服,邢星到家洗了个手,就直奔厨房熬粥。等她把准备工作都做好回到客厅时,却看到程燊正拿着湿毛巾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的给唐梨莉擦脸擦手。
小心的仿佛对tຊ待稀世珍宝。
邢星看了大概五分钟,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你……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邢星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他没说话,眼神飘忽,有些尴尬。
邢星打了个哈欠,转身去看粥,程燊突然说,“她醒了你别胡说八道啊。”
邢星回头,“嗯?你是指什么?”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邢星挑挑眉,她不想问的太直白,打算等他自己说。
“你就……什么都别说就对了!”
邢星心想,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好像总能把一个人的性格改变,让他做一些不符合自己原有风格的事。
“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程燊低着头,看着睡着了的唐梨莉,“让她知道有什么用?”
“至少有个答案,成与不成都不会觉得遗憾了吧。”
程燊笑,“她可是唐梨莉,被热烈的视线簇拥着是她的日常,她压根不会在意的。”
邢星不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是不婚主义,我只这样和她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邢星无奈的摇摇头,觉得和他聊天都没有熬粥有趣。
程燊走到厨房,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发呆,半晌,突然说,“哎,邢星,邢老板,等你三十岁还没结婚,咱俩就凑合凑合一起过日子呗?”
邢星的眉毛拧成一团,被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你有病啊?”
程燊愣了愣,“咋啦?成年人靠朋友应付一下各方压力,那不是很正常?”
邢星再次勾起耐克嘴,嘲讽拉满,“你去吃屎去!”
他咂咂嘴,心想,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和于卓妮学坏了,挺好一姑娘净说些脏兮兮的,啧。
吵吵闹闹的声音加上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有点温馨,唐梨莉在这样有生命力的背景音乐里翻了个身,脑袋往被子里拱啊拱。
第二天下午,邢星收到了唐梨莉给她转发的热搜词条——曝三字女明星宿醉与一男子同回家中。
邢星看了半天那行字,嘴角抽搐,原来自己当初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被这些“新闻”骗了的。
她打电话过去,唐梨莉正是拍杂志照片休息的空档。
“怎么办?”
她喝了口水,“什么怎么办?”
“根据我的冲浪经验,这种通常是狗仔在等你拿钱买料。”
“买个锤子,花钱的是真料,我这假的我理他干啥?”
邢星想想觉得有道理,挂了电话就去逛超话,除了粉丝们在刷美图文案压那些乌七八糟的黑帖,就是在澄清。
很多人看到了那座机画质的视频中邢星的身影。
“这不是还有个人吗?狗仔做个人吧,看一半写一半,写的一半还都是假的!”
“还一男子呢,这旁边一女子怎么不说?”
“都洗洗睡吧,我姐出了名的注孤生。”
邢星被逗笑了,随即又刷到几张截图,不由得感叹唐梨莉的粉丝真是多才多艺火眼金睛手起刀落直击要害。
“这不是那个穿搭博主吗?好像叫没偷到星星?”
“好像真的是她,我追线下的时候见过,给我姐当过造型师。”
“不是,这是梨莉助理吧?我感觉是那个希希。”
邢星看的一愣一愣的,竟然还有人认得出她。
唐梨莉回她,【好歹你也是位百万粉丝的大博主呢。】
回想起刚毕业时,她带着被老师们认可的天赋和热爱开始工作,因为想给时宇设计衣服而坚持,后来每每在灵感出现时体会到心动兴奋,再到把自己的灵感发挥到给喜欢的人的礼物上,送给他时的那份成就感,她始终在接受服设带给她的正向反馈。
逛超市时看到菜摊上的蘑菇都满脑子想着如何把它艺术的呈现在作品上。
三年后,她的工作室逐渐在北京一步一步夸大规模,几乎和何闻昭工作室有着差不多的声望。
多少了解娱乐圈的人都知道邢星和没偷到星星工作室的存在。
江澈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白大褂趁着下巴的青色更加明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觉有些酸涩。
脖子也疼。
已经换完衣服,头发炸毛的师弟走过来,“喝一杯去?”
他无奈的笑笑,“不了,明天还有的是活要干。”
他其实很少喝酒,最近不是被叫去手术室帮忙,就是被封印在实验室,剩下一点业余时间要看文献写论文……
有时候国内的节日,他会自己做点应节气的食物,分一些给别人,再落寞的吃完。
他的德国同学很认可他的厨艺,天气渐冷的时候,一个小卷毛凑过来拍拍他的肩,用德语问他下一个中国节日是什么时候。
他用德语回答,“那个时候我应该毕业了。”
卷毛抓狂,咋咋呼呼的表示自己很伤心,一方面是因为吃不到中国美食了,一方面是——卷毛大概又毕不了业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心痛,但朋友的成功更让人绝望!
江澈看着他,笑了笑。
路过一间又一间办公室,一双高跟短靴蹭蹭蹭的快步拐过走廊,它的主人推开了最里面那间屋子的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是学不会优雅。
邢星把围巾拿下来丢在一旁,往窗外看了看,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程燊推开门,毛茸茸的手套有点滑稽。
“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下雪?浪漫。”
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冷,不喜欢,讨厌冬天。”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一个寓言故事,一个寒冷的冬天,穷苦女人遇到了神,神问她,“你喜欢哪个季节?”
她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春有春的美,冬有冬的好。
神说,热爱一切的人值得拥有美好。于是给了她一个罐子,她打开一看,里面好多钱,她去买了很多奶酪过了个美美的冬天。
一个坏心眼的女人听说后很眼红,也去那附近晃来晃去,竟然真遇到了神,神问她一摸一样的问题,她开始疯狂吐槽,春天到处都是毛毛,夏天热的要死……
神给她一个罐子,她以为是钱,回家打开却全都是蛇和癞蛤蟆。
小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就是那个穷苦又心怀美好的女人,却没想到是对这世界各种不满的才是她。
她更像带着尖尖帽子的女巫。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呆呆的望着程燊,“小心点,有蛇。”
他皱眉,环视一周,裹紧了身上厚厚的外套。
她忍不住内心腹诽,这货从上到下都穿那么厚,够去东北过冬了,可真是够爱自己的。
“什么蛇?邢老板还有这爱好?”
“你怎么隔三差五就跑来北京?上海的工作室你不帮忙管啦?”
“不是还有于卓妮?”
“那你自己公司呢?”
“不是还有员工?”
“哇……”
邢星十分佩服这脸皮厚又心大的富二代,不对,富二代加富一代。
毕竟人家也是靠自己奋斗起来了的励志富二代。
他瘫在对面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邢星见他不说话,撇撇嘴拿起笔开始画画,外面飘着雪,她平静的低着头,屋里安静的只剩下笔和纸摩擦的刷刷声,有点催眠。
室内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他微微睁眼,突然觉得她不知从何时起漂亮的让他惊讶。
“邢星。”
“嗯?”
她应了一声,但没抬头。
“我说真的,等你三十岁还没结婚的话,咱们俩就搭伙儿过日子吧。”
邢星无语的看着他。
他这次倒不像是开玩笑……不过她觉得认真的说这种话好像更欠揍。
“搭伙儿?过日子?”
“嗯。”
她觉得荒谬,冷笑着问,“我才二十多岁,就要和别人搭伙儿过日子了?”
“不是现在,我是说等你三十岁之后。”
“我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喜欢当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我……我……不是……”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
她竖了竖拳头,“揍你了啊!”
程燊凝固的表情缓和了些,不由得笑了出来。
邢星也笑了笑,其实她心里十分厌恶这样的话,但程燊和唐梨莉她们一样,是珍贵的朋友和贵人。
是她人生中的礼物。
礼物。
邢星想起以前方礼说,她的名字寓意就是“方家的礼物”,邢星后来和唐梨莉说了,唐梨莉皱眉,“那难道我是唐家的梨花茉莉花?”
邢星笑的前仰后合,“你好土啊哈哈哈哈哈。”
等她问江澈的时候,江澈回答的很简单,“五行缺水。”
她扭头看向窗外,雪越来越大了,今年的雪下的可真早。
手机嗡嗡的响了几下,她拿过来一看,心咯噔一下。
指尖微颤,笑容凝固在嘴角。
消息来自:徐庚霖——
【江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