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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怀早料到她会有此疑问,恭恭敬敬的回说:
  “是少爷吩咐我来的。”
  分明在避重就轻。
  可阮静筠知他的嘴最是严实,便也不再追着此事不放,只是一边瞧着他将自己行李搬上车,一边状似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你怎么没跟着他去?”
  刚刚郑怀解释傅斯乔未曾出现的缘由时,说的是「少爷五日前去了汉口,最快恐怕也得明日清晨才能赶回来」。换而言之,傅斯乔对她突然抵沪并非早有预料,最起码在离开前,他还一无所知。那在他出发时,会有什么理由将作为自己的副手,几乎焦不离孟的郑怀留在上海?
  实在可疑。
  想起傅斯乔早些年间对自己父亲安排下的工作阳奉阴违的「劣迹」,阮静筠蹙眉,压低声音问:
  “他真的去了汉口?”
  郑怀手下的动作好像顿了一下,可又像只是她的错觉。再细瞧时,只见他面色坦然的很,倾身从车前座拿出一个精致非常的漆木匣子,递到阮静筠面前,道:
  “少爷是真的赶不回来。所以,才会特地交代我务必在见到小姐后及时此物交还于您。”
  见阮静筠仿佛并不满意他给出的答案,甚至她的目光在木盒之上更是连一刹那的停留都没有,仿佛早已忘了它的意义,郑怀暗道失算,无奈之下只得又说:
  “小姐,你想知晓的,明日找少爷去要答案,好不好?这里熙来攘往的不安全,我先送您回家。”
  “那里早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阮静筠确认从他这里套不出答案来,便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折叠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郑怀,顺手把将木匣接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手搭在锁扣上,却又瞬间如惊醒一般的迅速挪开,而后嫌弃似的将它随手扔在了已经在车内摆好的行李堆里,道:
  “阿怀,我现在有事要去忙。那个文件袋里是一份房屋管理委托凭证,上面有电话和地址。劳烦你联系管理员取了钥匙,将我的行李们先送到家里去。”
  想了想,她又道:
  “最好是能再替我雇个可靠的娘姨,可以吗?”
  见郑怀点头,阮静筠道了声「回见」便转头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
  “千万不要偷偷跟过来,你是知道我脾气的。”
  阮静筠心知郑怀办事一向安帖,既然还愿意来码头接她,便没有任何理由不将她的请托放在心上。莫说只是帮她雇个姨娘,恐怕他在到达杜美路的这处住宅后,便已立刻将里里外外是否足够安全检查妥当。
  既如此,此刻公馆里的昏暗便显得格外异常。
  除非……
  阮静筠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脚步也在那一刻骤然刹住。
  她久久顿在原地,只觉心底的最深处突得汇聚起了一种软溶溶、暖融融的东西。
  它们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想向心头蔓延出来,可才刚刚探出头来,被碰触到的位置便紧绷绷的抽搐起来,又酸又疼。心间几番角力,那一丝柔软终究被挤回到了探不到的地方。
  像是已经做好了面对接下来境遇的全部准备,阮静筠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抬起,缓缓握在了门把之上。

  除了几扇大窗旁被月光洗过的地方反射出清冷的白,公馆内的大多数地方都是晦暗不明的,唯有厅中一角的桌灯里,一寸一寸的流淌出稀薄而昏黄的光雾。
  从一片晦冥,走入另一片黯淡,眼睛是不需要适应的,阮静筠几乎在进屋的瞬间,便捕捉到了仰卧在沙发上的傅斯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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