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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所依以前认为,人和人的缘分总有尽头。当她重新回到荷兰,她觉得自己和傅羽修的缘分到了尽头。这么多年过去,再相见的时候,当她注视这那张熟悉的脸庞,她想,缘分这东西,没有尽头,只看你愿不愿意随缘了。
  秦所依的性子不如年少时浮躁,时间的沉淀,她的性子淡了很多。就拿约见傅羽修这事吧。她打电话给傅氏三次,亲自上门预约三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排队预约”。别说见到傅羽修了,连他的门神潘时光,她都见不到。一晃快一个月过去了,她可以等,但她继父的公司不能等。
  到底是真的那么难见?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秦所依没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苦等。
  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她终于接到傅氏的电话,让她今天下午三点到傅氏集团的22层会议室见面。值得一提的是,她预约时报的名字是她的英文名字:Liz。
  秦所依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一张360度无死角的脸。她从来不留刘海,学生时代直接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如今中分,多少显得有女人的魅力。再配上她高挑的身高,雪白的大长腿,无疑有女神的范儿。
  在荷兰,她虽是华裔,追求者也是排长队,粉丝大部分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绅士。秦所依其实有想过与其中一个试试,奈何她再也找不到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她是个很注重感觉的女人。
  出门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觉得自己够完美才肯出门。这是美女的通病,自恋。
  秦所依准时到达傅氏,被前台小姐客气地迎到22层,安排坐下,且给她泡了一壶上好的金骏眉。如果足够了解傅羽修,招呼客人用金骏眉,就能充分肯定傅氏已由傅羽修当家了。自有了金骏眉这种茶,傅羽修便不喝咖啡了。
  眼看时间已过,会议室里一直只有秦所依自己。秦所依有些不耐烦,刚想起身去催促一下,会议室的门开了,走进一名个子很高,穿浅褐色西装的英俊男人。是的,完全可以用英俊形容,没有傅羽修那般妖美,却有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俊俏。
  男人见到秦所依,先是微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走过来问道:“Liz?”
  “你好。”秦所依伸出手。
  “你好,中文名字?”男人与她握手,并问道。
  “秦所依。”
  男人的眼眸一闪而过的幽深,没被秦所依看到。男人说:“潘时光。”
  两人双双坐下。潘时光便开门见山:“秦小姐,我看预约单上你是秦氏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不知有何企划案?”
  这都是她瞎掰的。据说在工作时间是不接见私事的。然而傅羽修的私人时间,秦所依根本就不知道。没办法,只好造假了。如今见着了潘时光,她也不想继续造假,直截了当地说:“那个……潘先生,其实我跟你撒了个谎。”
  “嗯?”潘时光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我这次来预约是想见见傅羽修。能否帮我传个话?他认识我的,你就帮忙传个话。”
  “你可以打傅先生的私人电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潘时光很官方地说。
  “我没有他的私人电话。”秦所依的语气明显弱了一大截。
  “看来秦小姐和傅先生并不是很熟。恕我无能为力,我只管傅先生的公事,私事方面,我不便干预。”潘时光依旧官方回答。
  秦所依其实早就预知这样的结果,她看过潘时光的资料,永远微笑以对,内心却冷如硬石。秦所依本来想着软磨硬泡,或者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后来觉得有失颜面,她必须大方得体,不能辜负了乐队给她的称号。
  雅典娜。
  战斗女神,通俗点,女汉子级别的女神。
  秦所依淡定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你们的傅先生在那天晚上情到浓时,你懂的。然后,我怀孕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成年人的规则。这是一场意外,所以请务必帮我传达这则消息。”
  潘时光聚精会神地听后,忍俊不禁地扑哧笑了下。秦所依见他笑得好看,撒谎不脸红的她顿时脸红了,结巴地说:“你笑什么?”
  “秦小姐有所不知。我不仅是傅先生工作上的秘书,还是他的生活秘书。傅先生从来不泡酒吧,也从来不在外过夜。秦小姐可能找错人了。你口中的傅先生非此傅先生。”
  “……”秦所依觉得自己特别狼狈。
  潘时光乘胜追击:“秦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请自便。我要去忙工作了。”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秦所依拉住他的衣袖。潘时光微皱眉,但脸上依旧阳光明媚:“秦小姐还有何事?”
  “我今天必须要见傅羽修,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哦?”
  秦所依开始解自己胸前衬衫的扣子……
  “秦小姐自便,监控正好对着你呢。”潘时光回头朝会议室的角落看了看,然后拂袖要离开。
  秦所依见这招不战而败,只好放下自己战斗女神的优雅,打算实行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傅羽修闹出来。她刚出门去追潘时光,竟听到身后有位小姐在打招呼:“傅先生好。”
  秦所依连忙定住,猛一回头。
  两人不期而遇。
  秦所依以前认为,人和人的缘分总有尽头。当她重新回到荷兰,她觉得自己和傅羽修的缘分到了尽头。这么多年过去,再相见的时候,当她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她想,缘分这东西,没有尽头,只看你愿不愿意随缘了。
  傅羽修怔在原地,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秦所依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嘟囔一句:“好久不见。”
  七年,算不算好久?
  傅羽修听后,嘴角微微一撇,算是个微笑:“是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不算我违背诺言。”
  秦所依抿着嘴,不知说什么。
  “有事?”傅羽修走上前,问她。
  “嗯。”秦所依硬着头皮直视他,发现他比自己坦荡得多,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了,便也自在了些。
  “来我办公室吧。”傅羽修很平淡地说。
  “好。”
  秦所依亦步亦趋,没再交谈。而他们的身后,几个八卦秘书开始交头接耳。
  “这女的是谁?”
  “长得很漂亮啊,比赵家那位漂亮。”
  “行了,再漂亮也不能改变赵家那位将成为这公司女主人的事情。”
  “切,还没订婚呢,说不定只是谣言呢!”
  “就算是谣言,也没你的份。”
  “你……你无理取闹。”
  人生不妄想,怎是人生?
  又是一杯沁入心脾的金骏眉茶。
  秦所依刚才已喝饱了,勉强再喝了一口,抬头看看傅羽修。傅羽修正在专注泡茶,纤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的双眸。若要问秦所依,傅羽修有什么变化?她大概会回答,变男人了。傅羽修年少的时候,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漂亮胜过女孩,虽然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至少喜怒分明,让人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
  然而现在的傅羽修,对她的态度非常客气,偶尔会对她微笑,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偶然相聚,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过往。
  他不提那事,她自然也不会提。
  但他这种好像没发生那事的态度,让她心惊肉跳。
  傅羽修往她茶杯里加上茶,抬头,瞧见秦所依在看他。他笑了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秦所依一紧张,抖了抖,不安地摇头。以前的傅羽修不是这样的。她要是盯着他看,他会非常不要脸的自恋: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样的美男子?怎会朝她暖暖一笑,说些题外话?
  是傅羽修变了,还是他们的感情不一样了?大概是后者。
  傅羽修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你今天违背自己的誓言,特意主动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他放下茶杯,认真地看她。
  秦所依有些尴尬:“什么叫誓言啊,就随口说说。”她已明白傅羽修的态度了。傅羽修潜在的意思不过是嘲讽她现在还有脸来求他办事。当初是她发下毒誓,不要与他再相见,除非她脑子长蛆虫主动来找他。
  脑子长蛆虫,是多毒的毒誓啊!
  傅羽修听到秦所依这么说,嘴角撇了撇:“随口说说?我一直在履行对你的承诺,不去见你。”他把目光看向她,幽深而又冷然。
  秦所依看着他的眼睛,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有另一种解释:他也不想见她,很烦再见到她?秦所依顿时觉得自己再脸皮厚,也待不下去了,如坐针毡。
  “傅羽修。”秦所依沉吟片刻,抿嘴道。
  “嗯?”傅羽修轻抬眼眸,淡淡地看着她。
  “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显得虚伪。我这次来的确是找你帮忙,我继父的公司被五环集团施压近破产。五环集团向来与傅氏交好,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卖个人情,以后我继父公司有好的项目,一定先想着傅氏。”她已下了筹码,公司利益是她最后的筹码了。若是傅羽修不要,她只能以失败告终。旧交情,已透支。
  傅羽修含笑听着,闲闲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手指沿着杯口转了转,歪嘴一笑:“依依,你觉得你继父那个公司的项目值得我欠五环集团一个人情吗?”
  意思就是拒绝了?
  秦所依选择装不懂,垂死挣扎。
  傅羽修说:“你搞错了。如果你的筹码是,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分上,我或许会帮你。你是否要换个筹码?”
  多年友谊!秦所依知道傅羽修是在羞辱她。她是最没资格说“多年友谊”的人。她若要看在多年友谊的分上,不会亲手把傅羽修送往监狱。现在要她以多年友谊为筹码,不是对她天大的讽刺吗?
  秦所依无奈地问:“傅羽修,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帮忙?”
  “我如果说我不想帮忙呢?”傅羽修的脸冷了下来。
  “求你。”秦所依双手握拳,隐忍悲哀,低声下气。
  “呵。”傅羽修放下手中的茶杯,把左腿叠在右腿上,“我这人最注重的是平衡。要我去欠五环集团这么大的人情,必定要你还我这么大的人情才行。”
  “你要什么?”秦所依顿时脑补起来。
  傅羽修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起秦所依。目光游离在她身上,愈发的高深莫测。
  肉偿?她是有原则的人!
  “我最近有个项目,需要广告,形象代言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交换条件就是,你无偿做我项目的代言人,并且绝对服从组织安排,完美完成这个工作。”
  “我?我做形象代言人?”秦所依彻底听傻了。虽说她有明星的外貌,但没明星的人气。她常年在国外当大提琴乐师,受众群比较偏,有人气也是在国外。让她在国内做项目的形象代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是个商人,讲究利字当前,不会无缘无故帮忙,这是我唯一会答应的条件,你好好想想。到时候打电话给我秘书潘时光。”傅羽修忽然站起来,有送客的意思。
  秦所依慢吞吞地站起来,思索了一下:“不用想了,我答应。”
  傅羽修似乎早就料到,平淡地笑了:“那好,具体细节问题,我秘书潘时光会与你联系。”
  秦所依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我还有工作,不好意思,不能送你。”
  “没事。”秦所依直接打开门要离开。在关门之时,逐渐关合的门缝里,秦所依看见傅羽修已坐在位置上奋笔疾书。或许,他真的很忙,没空送她吧。
  门刚关上。
  “秦小姐,聊完了?”
  声音从秦所依身后传来,吓了秦所依一跳。她回头看潘时光的时候,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潘时光朝秦所依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秦所依很想点头。以前,她怕傅羽修,是怕他的脾气。现在她怕傅羽修,是因为揣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而这个潘时光,从第一眼见她后,眼眸不定,笑里藏刀,与傅羽修如出一辙。
  这就是奸商的品格吗?
  秦所依强迫自己镇定,从包里拿出名片,双手递给他,勉强露出微笑:“傅先生让我做新项目的形象代言人,说是您到时候会与我联系。这是我的名片,我还没买国内的卡,到时候换了,再通知您。您先打这个号码。”
  潘时光接过:“秦小姐客气了。”
  “您先忙,我先走了。”
  “好。”
  潘时光看着秦所依渐行渐远的背影,才把目光飘到手里的名片。秦所依,阿托斯乐队大提琴乐师。新项目的形象代言人?潘时光无奈地笑了起来。傅羽修啊,傅羽修……
  他敲了敲傅羽修办公室的门,拉开门把手直接走了进去。
  傅羽修头都没抬起来便知谁进来了。他淡淡地说:“今天下班后的行程取消,帮我约赵董事出来吃个饭。”
  “当我知道那个美女是秦所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了。”潘时光毫无上下属的敬意的调侃,就像多年的好友。
  傅羽修拿眼横了他一眼。
  潘时光不知死活:“估计你也期待已久了吧?秦氏公司与五环集团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必定会一败涂地。在商界谁都知道五环集团与傅氏交情甚笃,秦氏走投无路肯定会请你出马。可你与秦家有恩怨,怎会出手相救?秦老板到底是个聪明人,知道请秦所依这个王牌出来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傅羽修会无理由拒绝所有人,可就算有多少拒绝秦所依的理由,他绝对会给自己找个借口,答应她。”
  傅羽修盯着潘时光笑了起来:“好失望,我以为你会了解我。”
  “我知道你不爱她了,只是舍不得她。”潘时光半眯着眼,“这话你说过太多次了,但是你想让我相信这话的话,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同意和赵小姐订婚。”
  傅羽修失笑:“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秦所依,不值得你再爱一次。”
  “我知道。”傅羽修放下手中的钢笔,抬手捏捏额角,“感情就像读书,都会有毕业典礼,要么升级进入婚姻殿堂,要么原地踏步,继续去进修另一块领地。我中途退学,不明不白。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毕业典礼,告别我不了了之的一段感情。你了解我,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我觉得我不够了解你。”潘时光把秦所依递给他的名片扔到傅羽修的桌上,“新项目形象代言人?这个新项目是旗下保健产品新研发的减肥药。形象代言人必须要在一个月胖20斤拍一段MV,然后又要在三个月内瘦掉20斤再拍一段MV。许多明星情愿不要高额的代言费也不为艺术献身。你确定你这是在告别,而不是在故意整死她?”
  傅羽修笑而不语。
  潘时光略崩溃。这姑娘是倒什么霉,被这样一个变态喜欢,然后用这么整死人的方式放下这段感情?恶劣至极。
  当天晚上,傅羽修邀请赵董事共进晚餐。不出傅羽修的预料,赵董事带上了他的宝贝女儿赵紫嫣一同前往。傅羽修对吃的方面向来讲究。出于礼貌,在王朝庄园的私人会所订了一间包间候着。
  大约等了有十分钟,赵董事与赵紫嫣进了包厢。在A市的商界圈,赵紫嫣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原因无他,就因为赵紫嫣不仅长得美若天仙,还非常能干,MBA毕业后就空降到五环集团上班,任项目投资总监一职,成绩斐然,让人目瞪口呆。
  赵紫嫣见过傅羽修的次数十只手指头都能数完。她对傅羽修的印象六个字能概括:俊、高、精练能干。她爸爸要她嫁给他,若是在三年前,她大概会誓死不从。但是现在,她没有任何意见了。对于婚姻,或者对于男人,她已没有过多的期待。
  傅羽修很有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然后让服务员上菜单点菜。王朝庄园最有特色的菜品是牛肉眼牛排。傅羽修与赵紫嫣几乎同时开口点了这道美食。两人互相对了一眼,微笑以对。赵董事心情顿爽,待点餐结束,忙问傅羽修:“羽修也爱吃牛肉眼?”
  “每次来,必点的食物。”
  “哈哈,和我家紫嫣一样。不过这里的牛肉眼每天是限量的,好多次来的时候,都吃不到。”
  “我和这里的老板挺熟,要是赵伯伯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与这里的老板说说,一句话的事情。”
  赵董事满意地点头,再看看自家女儿,忙牵线找话题:“紫嫣有羽修的电话吧?以后想吃,找羽修。”
  赵紫嫣把目光转向傅羽修,朝他点点头:“那么以后麻烦你了。”
  “不客气,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酒足饭饱,傅羽修进入主题,问赵董事:“紫阳的伤势如何?听外头传,很不乐观?”世界巧合的事情实在太多,五环集团就是赵家的。秦所白伤到的人正是赵董事的小儿子,赵紫嫣的亲弟弟赵紫阳。
  一提到这事,赵董事的脸上立马露出不快:“伤势倒没有外头传的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儿子受伤心疼,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能让儿子白受苦。”
  “赵伯伯的意思是,紫阳并无大碍?”
  “嗯,伤了眼睛,动了次手术,已无大碍。”
  “那就好。”傅羽修微笑地答道。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赵紫阳的状况,问赵董事,不过是想确定赵董事对于此事的态度。无疑,赵董事对秦氏施压,只是为了出一口气。仗势欺人的姿态,是大部分有钱商人的通病。傅羽修自己也不例外。
  既然是“病发所致”,傅羽修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企划案,递给赵董事,语气平淡地说:“这是五环集团与秦氏将要搁置的合作案。我看了一遍,觉得后期回利相当可观,如果赵伯伯不想要的话,可否让给傅氏?”
  利字当头,也是大部分商人的通病,并且为头等重病。
  傅羽修在A市商界的名声很大,独具慧眼,能找准商机,涉及面广,更重要的是,赢多输少,知名企业都想和傅羽修合作,因为只赚不亏,零风险。赵董事一听傅羽修看中了自己原本因为家事打算放弃的合作案,头等重病顿时发作,忙回答:“谁说我不要这个案子了?听外面乱传,你赵伯伯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傅羽修歪嘴一笑,目光深邃:“赵伯伯的意思是,还会继续与秦氏合作?”
  “当然。”
  “那……”傅羽修两只手肘靠在桌上,十指穿插,“秦氏的股份可否相让?”
  赵董事眯了眯眼:“秦氏不过是个小公司,连上市的资格都没有。要屁点大的公司的股份做什么?分红可不能入你的法眼。”
  傅羽修笑道:“赵伯伯大概知道我的过去?我那不光彩的三年都是拜秦老板所赐。我没有赵伯伯的气量,能做到公私分明。”
  所以要假公济私,吃了秦氏的股份,得到控股权,以报复?傅羽修这个提议,让赵董事相当有兴趣。借他人之手为自己出气,而自己又如常合作,不仅不会损害公司利益,还能显出他的大气不计较,有了好名声。最重要的是,还能卖给傅羽修一个人情。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赵董事当即答道:“既然羽修这么说了,赵伯伯自然相让。我以购买的九成价格便宜卖你得了。”
  傅羽修微笑:“谢谢赵伯伯成全了。”
  做生意,抓住对象的心态比用钱诱惑更重要。傅羽修用商人的心态,迂回地帮秦所依搞定了这件事。至于为何要把秦氏股份搞到他自己手里,他是自有打算。把柄在手,一切好商量。
  生意谈好了,便可继续吃饭了。傅羽修目光随意一瞟,便见赵紫嫣用一双饶有兴趣的目光在看他。傅羽修不动声色地报以微笑。赵紫嫣终于开口:“傅总找我爸爸出来吃饭,看来不是简单的吃饭聊家常。”
  赵紫嫣这话其实很尖酸刻薄,完全暴露傅羽修的最终目的,不留情面,让人难堪。赵紫嫣本想看看眼前这个自信的男人露出尴尬的模样,谁知傅羽修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十足地说:“我若单纯约赵伯伯出来吃饭,那岂不是显得我更是有所图谋?图的可是赵小姐哦,这是你希望的?”傅羽修十分圆滑地把这个问题踢回给赵紫嫣,并让她十分尴尬。
  这并不是绅士的作风,更甚至是对女士的不礼貌。傅羽修似乎不顾及这点。
  赵紫嫣的脸青一下,黑一下,无所适从。由于自身的条件太优越,她身边萦绕的男人都有拍马屁之嫌,哪里有受过这等怠慢?幸而教养好,没有愤然离席,只是淡定地说了一声:“我去趟洗手间。”
  赵董事目送女儿离开后,目光立即瞥向傅羽修:“紫嫣从小到大众星捧月,性格是差了点,但人不坏。羽修以后要多担待点。”
  傅羽修执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微笑点头而不语。
  王朝庄园的私人会所只向会员开放。秦所依刚回国那会儿,继父就给了她一张会员卡让她来尝尝招牌菜牛肉眼。秦所依一直忙于联系傅羽修,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如今,事情谈妥了,她就想吃吃这有名的牛肉眼。偏巧弟弟秦所白也嘴馋了,秦所依便驾车带着弟弟一同前往。
  当时预定的时候,被告知会留两份牛肉眼。可当他们坐上桌,点了牛肉眼,却又被告知今天已无货。这不是明显耍人玩吗?秦所依心情十分不悦,要求侍应生叫经理过来谈谈。私人会所服务自然是万中挑一,经理客客气气赔不是,并且立即从城东的分会所调来两份牛肉眼以满足客人需要。只是需要等待,秦所依见态度良好,也就应了。
  秦所白知道牛肉眼属于饱腹食物,所以只点了两杯高级红酒,并未点其他果腹之物。秦所白空腹喝了红酒,胃极其不适,不到一会儿,就忍不住要吐了。秦所依见此情景,搀扶着弟弟去卫生间……
  当快要到洗手间门口之时,秦所白实在坚持不住了,呕吐物就像喷涌一般,要急喷而出了。这时,有人与秦所白相撞,秦所白直接就弯腰吐了出来。
  “啊!”偏巧从洗手间出来的赵紫嫣迎面承受了秦所白的呕吐物,这些呕吐物全挂在了赵紫嫣的真丝裙上。赵紫嫣低头一看失声尖叫。
  秦所白根本停不下来,手撑着墙壁,弯腰大吐特吐。
  秦所依这会儿哪里还能管上弟弟,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赵紫嫣忍住恶心,不理会秦所依的各种道歉,直接找侍应生。会所的服务,就是让顾客十分满意。不到几秒,就有侍应生手持毛巾小跑过来,帮赵紫嫣清理。另一位侍应生搀扶着秦所白去洗手间照料善后。
  从始至终,赵紫嫣没有正眼看一眼一脸歉疚干站在她面前的秦所依。
  当呕吐物清理得差不多时,秦所依才好意思开口:“美女,实在是抱歉。我弟弟是无心之过。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能来这私人会所的,绝对是有钱人。但有钱人也分等级。太有钱、很有钱、一般有钱。赵紫嫣比太有钱这个等级还要高,也就是凤毛麟角的有钱。与她差不多等级的,她也几乎认识。她不认识秦所依,自然把她划为低她一等的人群。于是,赵紫嫣十分不屑地说:“钱能解决问题?”
  秦所依愣了愣:“那美女你想……怎么解决?”
  “很简单,还之彼身,以牙还牙。”赵紫嫣冷淡地看着还在为她擦衣服的侍应生,“去我的包厢端个菜盘过来,要有汤汁的。”
  侍应生惊讶地抬头看着一脸冷漠的赵紫嫣:“包厢号?”
  “A73。”
  侍应生便快速跑过去了,也不问要来何用。但任谁都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这私人会所都是有钱有身份的客人,小小侍应生哪里敢得罪,客人要求什么,务必完成就是了。
  秦所依觉得不可置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侍应生敲开包厢门,对包厢里的两人点了点头,露出为难之色:“有位小姐让我端菜出去。”
  两人都莫名其妙。赵董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应生嗫嚅道:“有位客人喝酒吐到小姐的身上,所以小姐让我端有汤汁的菜过去。”
  其目的,不用说都知道要做什么。若是平时,赵董事会漠不关心,任其为所欲为。但此时面前坐着傅羽修。这个将有可能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让他看到女儿“坏脾气”的一面,总归不好。
  赵董事立马站了起来:“胡闹。”然后直接冲出包厢,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留在包厢的傅羽修,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微微油渍,朝傻站在一旁的侍应生提醒:“不是有人让你端盘菜过去吗?不满足客人可不是这家会所的宗旨!”
  侍应生尴尬地端了盘有汤汁的菜过去,缩头缩脑地出了包厢。侍应生去洗手间的路上,冷静下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位小姐何必让她跑到包厢端一盘菜过去。直接点一凉拌冷菜过去,反正这里的客人都是有钱的主,还在乎这百来块钱?这事本身就是恶劣的,惊动同伴,势必被阻止,这位小姐又何必呢?
  难不成是故意的?
  傅羽修看侍应生出去了,也尾随跟了过去。赵紫嫣不过是想让他看到她“恶劣”的一面,他就随了她的愿吧。
  赵董事赶过去的时候,见到女儿和一个女人在大眼瞪小眼。赵董事走上前,皱眉对赵紫嫣说:“多大点事情?回去。”
  “爸,我是那种大气的人吗?”赵紫嫣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所依对赵董事说。
  “我们有错在先,既然这位美女这么坚持,就如你愿好了。直接泼我身上就行了。”秦所依觉得既然碰到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她也懒得计较了,免得把事情闹大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美女的成全。”赵紫嫣眼中带着轻蔑。在赵紫嫣的眼里,世间所有东西都比她低一等,即使眼前这个女人给她带来了惊艳,不得不承认,她比较漂亮,自己稍逊色。但她还有其他优势吗?完全没可比性。她赵紫嫣可是五环集团的千金,比金字塔顶尖还要顶尖的人。
  “胡闹。”赵董事嗔怪赵紫嫣不注意场合。
  这时,侍应生端着一盘菜过来。尾随其后的傅羽修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秦所依见到傅羽修,相当吃惊。以前誓死不想见,连半个影子都没见过。如今誓言打破,感觉全世界都有他的影子!
  赵董事见到傅羽修,忙阻止女儿,小声地警告:“傅羽修在看你。别闹。”
  赵紫嫣瞧了一眼傅羽修,见他正一脸看好戏的态度,嘴角也微微上翘。是的,她是故意让侍应生去包厢端菜,就是要让他看到她恶劣的一面,别以为她好欺负,她不是善类,别把她当作其他富家千金一样,为了巴结他,装作善良有涵养。
  她要告诉傅羽修,她不稀罕他,婚事,不是她家高攀他家。她五环集团一点也不需要高攀!
  傅羽修直接接过侍应生手里的菜汤,递给她。反而是赵紫嫣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傅羽修看着秦所依对赵紫嫣说:“我很欣赏你这个做法。当有人对不起你的时候,就该以牙还牙,怎能轻易原谅呢?弱肉强食的社会,慈悲不适合我们这个圈子。”
  秦所依知道他这话是在对她说,抿嘴不说话。她就知道,傅羽修在恨她。他们曾经那么要好,十几年的感情,她却选择不相信他,还亲手推他入万丈深渊。她不是朋友。
  赵紫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傅羽修,被他这么一说,手竟不能抬起来接过菜汤。傅羽修见赵紫嫣不行动,嘴角轻蔑一笑:“难道赵小姐只是做做样子给我看?想证明什么?嗯?”他眼中透着睿智,仿佛对赵紫嫣的想法了如指掌。
  赵紫嫣像是被人踩到了小尾巴,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傅羽修手里的菜汤,毫不含糊地泼向秦所依,还好方位不是很上,只是泼到她的胸口上。
  秦所依深吸一口,硬生生承受了这次羞辱。
  赵紫嫣冷然地看着秦所依:“扯平了。”然后目光瞥了瞥目瞪口呆的赵董事:“爸爸,我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和傅总继续。”最后,目光落在傅羽修的身上,怒瞪他一眼,朝他点点头。
  傅羽修含笑礼貌回应。
  赵紫嫣愣了愣,回神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羽修回眸望了望秦所依,举步朝她走来。秦所依忍不住退缩,警惕地看他。傅羽修脱下外套给秦所依披上。秦所依皱着眉头想拒绝。傅羽修说:“挡挡吧。”
  秦所依完全看不懂傅羽修了。傅羽修笑了笑,淡淡的。他说:“刚才我是站在赵小姐的立场说话,我现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行动。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她有权否认吗?她没有。她今天去找他,就是以老交情为筹码。他没拒绝。如今她哪里敢否认他们是老朋友?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即便她很不情愿,还是接受了傅羽修的外套。
  傅羽修又说:“记得还我。”然后转身回到赵董事的身边:“赵董,你看,我们是继续还是打道回府?”
  赵董事答非所问:“认识?”
  “一个老朋友。”
  赵董事知道不便再问,便回答傅羽修上面的问题:“回去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
  傅羽修微笑:“那走吧。”
  秦所依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傅羽修给她披上的外套,目送傅羽修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已经完全读不懂他了……时间能改变一个人,但是真的能改得面目全非吗?秦所依的脑海之中,闪现傅羽修那张傲慢的脸。千年冰霜的脸,喜怒分明,不高兴就向她发脾气,高兴的时候眉宇间都能生出太阳来。那样真实的傅羽修去哪里了?
  现在的傅羽修,对她总是微笑又礼貌,但好像总隔了一层薄膜,她触摸不了他,感受到的只是虚幻的温度。不冷不热,就像没触碰他一样。
  傅羽修,你到底在想什么?过去,于你而言,真的那么恨吗?但错的不是我,是你。如果你诚实回答,或许我不会对你那么狠,对你说恶毒的话。秦所依看着傅羽修,在心里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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