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落下，驾驶座上的顾清禹扭头朝她看过来，“上车。”
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命令。
顾清禹的车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香水，又更像是寺庙的香火味。
夜间气氛安静，这味道仿佛跟着被放大了数十倍。
闻得纪晚言心情很平静，昏昏欲睡。
“我住在东苑小区，麻烦学长送我回去。”纪晚言礼貌道。
顾清禹却没听她的，踩下油门，车速极快地驶向了环城路。
车外的场景越看越陌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学长还要去别的地方？”纪晚言脑袋晕晕乎乎，看着顾清禹的脸有些不真切，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片刻后，车子停在了路边。
顾清禹把车窗全都关上，车内一瞬间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勾引我不成，就去勾引时辰海？你就非得盯着有钱人，不惜奉献自己来上位？纪晚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失敬啊。”
顾清禹扯着唇，声音极低地说着这句阴阳怪气的话。
纪晚言一愣，知道他误会了，把自己当成了攀龙附凤的“捞女”。
心里有些委屈，可她没法解释。
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龙城打拼，纪晚言这些年受过的苦，又能对谁说呢。
如今被仲冬和时辰海联手算计，她只能为自己多争取些筹码。
可若是连顾清禹都看轻了她，那……
纪晚言刚想开口，顾清禹突然侧身压过来，“你勾引人的手段还嫩了点，对我没用，但看起来时辰海很吃这一套，你就快要成功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头顶，纪晚言说，“我对时辰海没兴趣，巴不得他离我越远越好。”
“是吗？”顾清禹眉心微动，“那你这两天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勾引我？”
既然他把话说得这样明，纪晚言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那学长觉得我的方法有用吗？如果没用，能不能稍微指导下，我好改进。”
“方法太土，缺点新鲜感，不过我没试过在车上，你要不要试一试？”
顾清禹伸手将她的座椅放下，她猝不及防平躺了下去。
下一秒，顾清禹从车门里掏出了那个盒子，朝她压过来。
他难道来真的？
纪晚言吓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忙抬手挡住他，“别！顾清禹！”
顾清禹动作顿住，盯着她的脸，“不叫我学长了？”
“学长”这两个字，包含着多少当年的回忆，如今却被纪晚言用来当作了打动顾清禹的手段。
他非常不爽。
纪晚言脸色发紫，大口大口喘着气，很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顾清禹微微放开她。
她一把推开他，开门冲下了车。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刚刚的醉意还没过去，此刻胃里的酒精又起了作用。
她蹲在路边干呕起来，头晕到没了力气。
顾清禹跟着下了车，过来递给她一瓶水。
她没接。
顾清禹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地上这个小小的人笼罩住。
他眉心皱了皱，心里激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纪晚言还在干呕着，尽管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
顾清禹弯腰拉着她的胳膊，“先起来，这样低着头更难受。”
纪晚言醉意上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甩开他的手，“你别管我，别碰我！”
“起来！”顾清禹微恼，像拎小鸡似的，拎着她的两只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喝醉了的人很难控制，力气巨大，纪晚言看起来柔弱瘦小，在反抗顾清禹的时候倒是豁得出去，反手拽住他，往旁边推。
口中还骂骂咧咧，“你别碰我，既然看不上我，那就走啊，离我这个扫把星远一点，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等仲冬把剧团卖掉，我就彻底孤身一人了，干脆如他所说，我直接嫁给时辰海，去做个有钱少奶奶，甚至在外边拼了命还得受欺负！”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无比凌乱。
顾清禹无奈，耐着性子扶住她，“你先站好，慢慢说，不要急。”
“放开我！”纪晚言脚下不稳，身体歪歪斜斜，就是不让顾清禹碰他，“我是个废人，连妈妈的剧团都保不住，一点用没有，剧团没了，我都不能去死，免得在地下见到妈妈，也没法向她交差。”
越说越悲观，每一个字都无比痛苦。
“你是说幽兰剧团？”顾清禹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想让时辰海买下它？”
在知道时暮集团想要投资剧团的时候，业内的人都为剧团感到高兴，一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闭的旧物，能得到时暮集团的垂怜，简直是它的福气。
顾清禹一直以为，纪晚言也是高兴的。
今天一听才知道原来不是。
“时辰海……”纪晚言转身面向顾清禹，“你的弟弟，你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吗？剧团要是去了他手里，那……那就完了。”
她神志不清的眼神中，仍然有一丝坚定，“我不能，不……不同意！”
“好好好，不同意，你先站好。”顾清禹生怕她会把自己甩下路边的水沟里去。
“你少管我！”纪晚言突然一扬手，要把顾清禹推开。
正好碰上他伸过来的手，两人的手腕砸在了一起，她手腕上的手链和他的那串佛珠缠到了一起。
纪晚言猛地往回缩。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手链被扯断，上边的水晶和各种配饰散落一地，有几颗滚进了水沟里。
而顾清禹手上的佛珠却丝毫未动。
纪晚言愣了两秒，眼神突然清明，她直接跪在了地上，一颗颗捡起那些珠子，可是好多已经被黑夜吞没，不见了。
“我的珠子，我的手链。”纪晚言慌了，想从路边跳下去，去水沟里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