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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数十日过去了。
  我左肩上的伤口已在一点点愈合。
  而前几日,魏驰的老毛病犯了。
  他刚刚养回来的那点血色和气力又折腾没了,真是好了病,病了好,好了再病,陷入了死循环。
  今日是除夕,也是我要去执行刺杀任务的日子。
  从五更天起,睿王府上下就开始忙活。
  院子里的几棵冬梅挂上了红福字,与树上的梅花相得映彰,而廊下的八角灯笼也都换成了一排排崭新的大红灯笼。
  下人们穿着新衣袄,忙活来忙活去,欢声笑语,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喜气之象。
  魏驰要赶赴宫宴,向来懒散闲适的他,难得也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
  平日里,他总是喜欢穿浅色素雅的衣袍,且以月白色为主。
  虽然看起来寡淡清冷了许多,可被魏驰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再加上那病弱倦怠的神态和皇子的贵气,倒让他在儒雅之外,又多了一股飘逸随性的仙气儿。
  可今日他要入宫,便换上了绛紫色的暗蟒纹单色银丝绣袍,极尽奢华尊贵。
  魏驰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肤色皙白,绛紫色的衣袍配他,倒衬出点好气色来,添了几分俊美。
  可魏驰最近几日似乎有心事,严肃低沉的气场,让我和长生公公都跟着小心翼翼。
  我将此事写密笺汇报给了晏王,晏王传信让我盯紧魏驰,查查他最近是否与外界有什么书信往来。
  魏驰待我虽不似之前那般戒备、冷漠,可仍是防我防得紧。
  寝殿和书房内的很多东西,是不准我碰的。
  我低眉顺眼地给魏驰系束带,心里却在寻思着,今日正好借魏驰进宫时,四下搜搜魏驰的寝殿和书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好去晏王那里讨功劳。
  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盯着我瞧了半晌的魏驰,在此时突然开口点了我一句。
  “本王不在时,最好安分点。”
  他懒洋洋地拖着嗓音,话虽说得漫不经心,可那双眼睛却跟冰溜子似的,戳得人头顶发寒。
  “除非,你不想吃到明年的年夜饭。”
  我笑着回应,摆出一副纯真又乖巧的表情来。
  “殿下放心,奴婢定会好生等着殿下回来的。”
  “无事时就练字......”,魏驰忽然挑起调侃的坏笑,声音不咸不淡,“抄二十遍心经,替你的主人积功德、求福报。”
  “......”
  我晚上急着要去杀人,魏驰却要让我在王府抄佛家的心经?
  未免太过讽刺!
  我心里在骂街,脸上却是阳奉阴违,笑得明朗。
  “那奴婢就一边给殿下抄经祈福,一边等殿下回来。”
  好看的眸眼微挑,那双乌黑深邃的眸眼闪过一丝戏谑,魏驰自己系好长生公公给他披上的大氅,冲着我冷笑道:“那你岂不是要抄四十遍?”
  “......”
  虽知是句玩笑话,可我眼尾还是抽搐跳了几下,忽然顿悟被雷劈的感觉大抵如此。
  魏驰仍是不信我,天天阴阳怪气地拿话刺我。
  ......
  正午过后。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飘起细雪来,整座都城都跟着冷了几分。
  魏驰拖着尚且虚弱的身子,在长生公公和侍卫的护送下,偕同两位侧妃,坐上马车迎着除夕的风雪,赶往宫中赴宴。
  宫城之内,是不准许任何人带府上的下人入宫的。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抽身,趁魏驰不在府上的时候,能偷偷溜出去替晏王杀个人。
  府中的内应已将此次刺杀的地点、时辰告知于我,只待时辰一到我便出发,并赶在魏驰从宫里回来前赶回王府即可。
  宫宴大约在亥时以后结束,而刺杀的时刻是戌时。
  不出意外,我行动的时间很充裕。
  或许完事之后,我还可以跟于世一起吃顿年夜饭。
  只是......突如其来的二十遍心经,倒是给我添了些小麻烦。
  加上除夕之日,府上很忙。
  我被郑嬷嬷叫去当帮手,忙活到酉正时分,府上嬷嬷婢女们又聚在一起吃酒辞旧。
  待管事嬷嬷喝醉时,我才得以脱身,赶回魏驰的寝殿。
  距离执行任务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了,可我还得先抄几遍心经做备用。
  不仅如此,我还得翻找魏驰的书信。
  可找了半晌,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倒是在案桌旁的一个木匣子里,翻到了我前几日写的那两行狗爬字。
  时岁和丰,取予有节。
  本以为魏驰会嫌弃地将这么丑的字丢到炭火盆里烧掉,却没想到他不仅没丢,还在我的字旁边,用正楷规规整整地重写tຊ了一遍。
  我有些看不懂魏驰的心思。
  可是看到那工整的两行,配上我那七扭八歪的字,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如溪水潺潺,静静地流淌着。
  意识到不是发呆的时候,我赶紧将所有东西物归原位,提笔蘸墨,抄起心经来。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抄十遍心经其实不难,难的是我要把字写得出奇一致的丑,这反倒比我正常写字有了难度。
  估摸着戌时就要到了,我急得冒汗,握笔的手心也湿濡濡。
  我不禁怀疑,魏驰那家伙是不是知道我今晚要去杀人,才故意给我整这一出儿。
  紧赶慢赶,已经抄了八遍。
  忽而,钟鼓楼那边传来低沉幽远的钟声,戌时到了。
  可还差十二遍!!!
  先完成晏王交给我的任务要紧,我紧忙收拾好动身。
  拎着一个小木箱,我如约来到睿王府的西门。
  晏王的人已经提前将王府西门的守卫灌醉迷倒,我悄然离府,没被任何人发现。
  于世早已备好马车,候在府外接应我。
  我一上车,就从木箱里掏出笔墨纸砚来。
  于世剑眉微蹙,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又跟见鬼似地瞧了一眼我抄的心经。
  他哭笑不得地调侃起我来,“以前只知道你杀人偶尔会念诗,何时改成杀人前抄经了?矛盾与否先不说,你的字还写得这么丑,佛主瞧见了,能渡你才怪。”
  我懒得同他解释,一门心思奋笔狂书。
  待到了聚德酒楼对面的古琴坊,我套上夜行衣。
  为了保险起见,还蒙了面。
  “去侧街等我。”
  同于世交代了一句后,提起我那把常用的弯弓,背上箭筒,趁无人经过时翻身跳下了马车。
  除夕之夜,百姓们都在家里陪亲人守岁。
  大门紧闭的古琴坊里黑漆漆的,自是见不到半点人影。
  我要暗杀的人在聚德酒楼,之所以来古琴坊,是因为这作坊的阁楼,正对着聚德酒楼的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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