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栖一怔,随后心中了然。
这世上,恨她如此之深,想要她死的人。
唯有姜长宁。
可在姜府,姜云栖所有吃穿全都是徐嬷嬷亲自打理,那姜长宁有何机会给她下毒?
思索间,军医的声音再次响起:“末将无能,将军的毒……解不了,唯有这瓶止痛药,尚能缓解你的疼痛。”
姜云栖是死过一次的人,知晓军医话中含义。
不是解不了,而是毒入膏肓,没得解。
她没去问军医,自己的生命还剩多少时间,除了多添恨意,无法改变结局。
这辈子,她依旧只是一个被舍弃的人罢了,但……
姜云栖接过军医手中药瓶,轻声嘱咐道:“多谢,此事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不可扰乱军心。”
军医心中了然,双手扣拳退了出去。
服下药,姜云栖又缓了会,等到身子不那么疼后,才走出帐篷。
整个将军府已被姜长宁的人只手遮天,竟能悄无声息对她下毒长达十年。
她得回一趟将军府。
把唯一对她好的徐嬷嬷,接出来。
这一世,她不能再让嬷嬷为她失去性命。
思及此,姜云栖忍痛驾马,只想早一刻将嬷嬷带出,安排好她的后半生。
到了府邸,下人们正忙着装饰慕回衍和姜长宁的喜事,无人在意她。
姜云栖看着大红的灯笼,满院的红绸。
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欢喜气息。
一时之间,她的心还是紧缩到发痛。
她掐着掌心,冷风裹着记忆纷沓而至——
三个月前,她得胜归来,慕回衍送了她满城烟花。
那晚,他抱着她说:“云栖,等我们成亲那日,我还送你这样的烟花。”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姜云栖闭上眼睛,敛去杂念回了自己的房间。
“嬷嬷……”
她推开门,以为徐嬷嬷会在里面,却发现空无一人。1
正要离开,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案台上点着安神香。
重生以来,有了嬷嬷的安神香,她才能睡个好觉。
只是,今日她明明不在房间,嬷嬷为何还将这安神香点燃?
端着疑惑,姜云栖在府中寻找嬷嬷的身影。
终于,在后院一处废弃的房屋前,看到了徐嬷嬷。
她正要出声,就见徐嬷嬷大步朝前,而远处走来的却是一身红色嫁衣的姜长宁。
嬷嬷目光宠溺,轻摸着姜长宁的脸:“我的女儿真好看,你放心,娘绝不会让姜云栖挡你的路!”
“十年来我在她食物中下毒,如今她就是一个废人,绝对不会威胁到你!”
“你就放心做你的世子妃,荣华尊贵都是你的……”
姜云栖整个人都蒙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此后,她再也听不清两人还说了什么。
直到她们离开,姜云栖还定在原地,心底有什么东西阵阵轰塌。
给自己下毒的人,竟然是徐嬷嬷……
原来在这偌大的姜府,从头彻尾,无一人真心待她。
“荒唐啊……荒唐……”姜云栖悲戚出声,痛苦不已。
她再也压不住喉间的腥甜,源源不断的血从嘴角淌落。
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
最后,姜云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姜府的。
她牵着马,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在街头。
无处可去,也不知该去哪。
突然,前方响起一阵马蹄声——
姜家军副将杨骁急匆匆赶来,向她禀道。
“姜将军,可算找到您了!前线传来急报,北齐举兵正朝城中攻进,请您速回军中定夺!”
姜云栖曈孔蓦然一缩。
犹记起两年前,曾让姜父受伤的战役,正是和北齐的那一战。
那时,她替父上阵,虽赶退了敌军,却怎么也忘不了敌将首领赵潇洵退兵时留下的话——
“来日,我赵潇洵定卷土重来,踏平大周城池。”
短短两年,赵潇洵果真来了。
而此人手段,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又狠又绝,他此次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要报当年战败之耻。
父亲已年迈,定是遭受不住,还有身后城中百姓,有老妪蹒跚声,有小孩嬉闹声……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要如何守护?
看着手中的战马缰绳,姜云栖的心逐渐冷静。
何为归处?必是战场。
姜云栖翻身上马,眼中是一片坚定,对着面前的杨骁吩咐——
“命姜家军整装待发,随我迎敌!誓死守护平阳城!”
策马扬鞭,一身红衣戎装朝着心中的信仰前进。
军营。
姜云栖跪在正欲换铠甲出征的姜父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求您允我带兵出征!”
“姜家军誓死守卫边疆,我身为姜家儿女更是不能做逃兵!”
姜父拧眉看着她,鬓边的几缕白发在风中摇曳。
他苍老的眼眸中,有隐忍的情绪在翻涌。
“姜家无儿,唯有两女。”
“这些年,是为父让你生生从一个深闺女子变成了赤血将士。”
“让你舞刀弄剑,恪守军训,只是为了稳固军心,不让任何人说姜家军的闲话。”
良久,他沉沉叹息一声,弯腰将姜云栖扶了起来。
“此战凶多吉少,你守在军营,继续以身作则,稳固姜家军军心。”
听着姜父的话,姜云栖心中一颤。
眼眶里,泪水在一圈圈打转。
原来,她不是没人爱。
父亲的爱,全都藏在严厉的军中责罚中!
“父亲在,姜家军心亦在。”
“女儿曾和敌将首领赵潇洵激战过,对付他我有把握!”
“还请父亲允我上阵,只要我在边疆一日,他们休想踏入大周朝一寸土地!”
望着姜云栖眼中的决心,姜父最终将御赐的护心铠甲交到了她手中。
“为父,等你凯旋归来。”